第一章借屍還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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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臉上已找不出絲毫昔那種豪
樂天的影子,勉強裝出來的笑容也掩不住他眉宇間那種憂鬱愁苦之
。
大廳裡也是冷清清的,座上客已散,盛酒的金樽中卻積滿了灰塵,甚至連樑上的燕子都已飛去了別家院裡。
“擲杯山莊”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驚人變故,怎麼會成如此模樣,楚留香驚奇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。
左二爺緊緊握住了他的手,也是久久都說不出話。
楚留香忍不住試探著問道,“二哥你…你近來還好嗎?”左二爺道:“好,好,好…”他一連將這“好”字說了七八遍,目中似已有熱淚奪眶而出,把楚留香的手握得更緊,嗄聲道:“只不過明珠!明珠她…”楚留香動容道:“明珠她怎麼樣了?”左輕侯沉重的嘆息了一聲,黯然道:“她病了,病得很重。”其實用不著他說,楚留香也知道左明珠必定病得很重的,否則這樂天的老人又怎會如此愁苦。
楚留香勉強笑道:“年輕人病一場算得了什麼?病好了反而吃得更多些。”左輕侯搖著頭,長嘆道:“你不知道,你不知道,這孩子生的病!是…是一種怪病。”楚留香道:“怪病?”左輕侯道:“她躺在上,點水未進,粒米未沽,不吃不喝已經快一個月了,就算你我也
不起這麼折磨的,何況她…”楚留香道:“病因查出來了嗎?”左輕侯道:“我已將江南的名醫都找來了,卻還是查不出這是什麼病,有的人把了脈,甚至連方子都不肯開,若非靠張簡齋每天一帖續命丸保住了她這條小命,這孩子如今只怕早已…早已…”他語聲哽咽,老淚己忍不住
了下來。
楚留香道:“二爺的張簡齋,可是那位號稱‘一指判生死’的神醫名俠簡齋先生。”左輕候道:“嗯。”楚留香展顏道:“若是這位老先生來了,二哥還有什麼不放心的,只要他老先生肯出手,天下還有什麼治不好的病。”左輕侯嘆道:“你不知道…你不知道,他本來也不肯開方子的,只不過…”突見一位面容清瞿,目光炯炯的華眼老人匆匆走了進來,向楚留香點點頭,就匆匆走到左輕侯面前,將一粒丸藥入他嘴裡,道:“
下去。”左輕侯不由自主
下了丸藥,訝然道:“這是為了什麼?”老人卻已轉回頭,道:“隨我來。”楚留香認得這老人正是名滿天下的簡齋先生,見到這種神情,楚留香己隱隱覺出事情不妙了。
三個人匆匆走人後園,只見花菊叢中的軒外,肅然佇立著十幾個老媽子,小丫頭,一個個懼都垂著頭,眼睛發紅。
左輕侯變容道;“珠兒她…她莫非已…”簡齋先生長長嘆了口氣沉重的點了點頭。
左輕侯狂呼一聲,衝了進去。
等楚留香跟著進去的時候,左輕侯已暈倒在病榻前,榻上靜靜的躺著個美麗的少女,面容蒼白,雙目緊閉。
簡齋先生拉起被單,蓋住了她的臉,卻向楚留香道:“老朽就是怕左二爺急痛攻心,也發生意外,所以先讓他服下一粒護心丹,才敢將這惡耗告訴他,想不到他還是…還是…”這本已將生死看得極淡的老人,此刻面上也不出淒涼傷痛之
,長長嘆息了一聲,道:“他連受勞苦,老朽怕他內外
攻!又生不測,幸好香帥來了,正好以內力先護住他的心脈,否則老朽當真也不知如何是好了。”楚留香不等他說完,已用掌心抵住左輕侯的心口,將一般內力源源不絕的輸送過去——幕
漸深,夜已將臨,但廣大的“擲杯出莊”尚還沒有燃燈,秋風雖急,卻也吹不散那種濃重的悽苦陰森之意。
前後六七重院落,都是靜悄悄!沒有人說話,也沒有人走動,每個人都像生怕有來自地獄的冤魂,正躲在黑暗的角落雖等著殉人魂魄。
樹葉幾乎已全部凋落,只剩下寂寞的枯枝在風中蕭索起舞,就連忙碌的秋蟲都已覺出這種令人窒息的悲哀,而不再低語。
左明珠的屍身仍停留在那淒涼的小軒中,左二爺不許任何人動她,他自已跪在靈旁,像是已變成一具石像。
楚留香心情也出的沉重,因為他深知這老人對他愛女的情。各地的名醫也都默默無言的坐在那裡,也不知該走,還是不該走,心裡既覺得慚愧,也免不了有些難受。
只有張簡齋在室中不停的往來蹀踱著,但腳步也輕得宛如幽靈,似乎也生怕踏碎了這無邊的靜寂。
左二爺一直將頭深深埋藏在掌心裡,此刻忽然抬起頭來,佈滿血絲的眼睛茫然瞪著遠方,嘶聲道:“燈呢?為什麼沒有人點燈,難道你們連看都不許我看她嗎?”楚留香無言的站了起來,在桌上找到了火刀和火石,剛燃起了那盞帶著水晶罩子的青銅燈,忽然一陣狂風自窗外倦捲了進來,捲起了蓋在屍身上的白被單,捲起了幔,帳上的銅鉤搖起了一陣單調的“叮噹”聲,就宛如鬼卒的攝魂鈴,狂風中彷彿也不知多少魔鬼正在獰笑著飛舞。
“噗”的一聲,楚留香手裡的燈火也被吹滅了。
他只覺風中竟似帶著種妖異的寒意,竟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,手裡的水晶燈罩也跌落在地上,跌得粉碎。
四下立刻又被黑暗籠罩。
風仍在呼嘯,那些江南名醫已忍不住縮起了脖子,有的人身子已不在開始發抖,有的人掌心已泌出了冷汗。
就在這時,上的體忽然張開眼睛,坐了起來!
這剎那間,每個人的心房都驟然停止了跳動。
然後就有人不由自主,放聲驚呼出來。
就連楚留香都情不自的退後半步。
只見那“體”的眼睛先是呆呆的凝注著前方,再漸漸開始轉動,但雙目中卻仍帶著種詭秘的死氣。
左輕侯顯然也駭呆了,嘴在動,卻發不出聲音。
那“體”眼珠子呆滯的轉了兩遍,忽然放出聲尖呼起來。
呼聲說不出的淒厲可怖,有的人已想奪門而逃,但兩條腿卻好像琵琶似的抖個不停,哪裡還有力氣舉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