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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畢竟是一等將軍娶,雖是續絃,比不得求娶李夫人的排場,卻也禮數週全,三媒六證,一概齊整,讓人無可挑剔,子定在八月二十六,正值休沐,林如海和賈夫婦攜手同去道賀,到底是榮國府,又逢賈代善仙逝後第一件喜事,處處張燈結綵,頗為熱鬧。

堂客均入榮禧堂,作為女婿的林如海,自是與眾人好一番寒暄,相互問好,有認得的,也有不認得的,但是能來榮國府的都是非富即貴,便是林如海也不敢怠慢。

林如海輕袍緩帶,愈發顯得儒雅俊秀,眾人見了無不讚嘆,卻聽一人笑道:“這便是今科的狀元公了?今一見,果然是名不虛傳。”林如海聽這話口氣不像,抬頭望去,只見那說話之人錦袍玉帶,容貌俊美,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眉宇間的驕矜高貴之氣,林如海心中略覺詫異,細細思索片刻,方認出此人乃是南安王妃的孃家侄兒,名喚葉停者,他口氣不佳,想是因霍燦之故,為霍燦出氣,早聽說葉停同霍燦情分極好,果然如此,不過他卻並不在意,淡淡一笑,道:“如海才疏學淺,僥倖得聖人點為頭名,實覺猶有不足之處,葉公子謬讚了。”葉停啟口言,忽被同席的霍煜打斷,道:“林大人過謙了,我倒覺得林大人實至名歸,我也讀過林大人的文章,十分佩服,早想請教林大人一番了,好沾些書香之氣。”葉停瞪了霍煜一眼,心裡不滿,只因這個林如海,導致霍燦小小年紀便被送至西海沿子,他不說替自己的姐姐出氣,竟然還對林如海這般和顏悅,難道他忘記霍燦這一年多以來在西海沿子吃的苦頭了?好好的郡主,竟嫁給了四品官員之子,還三不五時地拌嘴。

霍煜暗暗皺眉,祖母和母親都已經妥協了,怎麼這位表哥卻放不下?霍燦有什麼好處值得他處處維護?本就是霍燦的不是,落得如此下場不過自作自受,和林如海有什麼相干?人家可是一點兒心思都沒有,皆是霍燦一廂情願,乃至於自己王府中仍為人所厭,自己已經十六歲了,早兩年想結親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,如今卻沒有動靜,都是霍燦惹的禍。

李恂瞧在眼裡,因見葉停為難林如海,霍煜卻為之解圍,便知南安王府為人,心中倒是讚歎了兩句,接口笑對林如海道:“正如世子所言,你別太謙遜了,上回你做的文章就極好,我那些老友都誇讚得很,說你很有見解,不同於旁人。”又對坐在他身邊的賈璉道:“璉兒,你不是說功課上有不懂之處麼?還不請教你姑父。”今賈赦成親,李恂和李母親自過來吃喜酒,便是告訴外面他們對這樁婚事樂見其成,因此李恂坐在上首,賈赦又令賈璉過來相陪。

賈璉今已七歲,轉年便是八歲,因不記得生母,只得賈疼愛,又聽外祖父母和賈開解多,對竇姑娘進門一事並不如何牴觸,喜笑顏開地面對眾位賓客,聽了外祖父的話,連忙跳下來跑到林如海跟前,煞有其事地行禮道:“侄兒有勞姑父了。”向霍煜和葉停告罪一聲,林如海到了李恂席上,在座的都忙讓座,他連稱不敢,笑道:“晚生年幼,哪能當得起諸位此舉?命人另設一座在下面便是。”話音一落,賈璉便道:“姑父請,侄兒站著聽姑父教導即可。”眉清目秀,彬彬有禮,林如海伸手摸了摸他的頭,果然坐在最下面賈璉原先坐的座位上,經過好生教導,此時的賈璉勝過上輩子十倍不止。

林如海為官以來,頗得聖意,眾人哪敢小覷,都對他十分和氣。

葉停愈發不忿,霍煜忙伸手在桌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,低聲道:“表哥,表姐明年就嫁入保齡侯府了,保齡侯府乃是榮國府老太君的孃家,表姐將來便是老太君的孃家侄媳婦,你何苦對往事斤斤計較?倒得老太君和表姐生分了。”葉停想起即將嫁給保齡侯之孫的妹妹,只得暫忍一時之氣,住口不語了。

林如海如今常練習騎功夫,雖不能飛簷走壁,卻也身強體壯,耳聰目明,簡之兩席極近,隱隱約約聽到了隻言片語,嘴角掠過一絲冷意,他久經官場,行事便不是處處光明磊落,也不會對內宅女子動手,霍煜忒瞧低了他。

葉停之妹嫁給保齡侯之孫,即史湘雲之父,可惜雖為長子,上輩子卻不曾襲爵便與早亡,竟無一子,只留下襁褓之中的獨女史湘雲,祖上的官兒反讓其弟史鼐襲了,封為保齡侯卻是靠自己的本事,其三弟史鼎也是靠自己的本事,封了忠靖侯,史家一門雙侯便源自於此,門第雖尚不及榮國府,本事卻遠勝同輩的賈赦賈政等人,同時又都手握實權。

對於葉停的敵意林如海絲毫不放在心上,不過又是個糊塗人罷了,葉家雖出了一位南安王妃,實際上已經略現敗象了,不值得他對此多心。

史鼐和史鼎卻過來同林如海閒談,神間格外親近。

林如海笑道:“怎麼只你們二位來了?”史鼐道:“家嚴代大哥哥一件要緊事,便只打發我們過來了。”林如海與他們並不十分悉,但也有所來往,自己從文,他們兄弟則是從武,遂笑著讓座,道:“聽說二位如今用功得很,打算參加後年的武舉?”史鼎年紀最小,心氣兒最高,情也最豪不羈,笑道:“這是當然,我們家將來的爵位是大哥的,我和二哥自要憑著自己的本事建功立業。如海兄,你說,我和二哥的功夫能不能考中?便是個武舉人也好,明兒進軍中好有些個體面。”林如海想了想,笑道:“能不能考中我不知道,不過我略懂一些相面之術,觀二人都是封侯拜相之命,待他成真,你們二位須得請我吃幾杯酒才是。”相較於賈家和王家,史家兄弟兩個倒值得結

賈家不必說了,便是王子騰有本事又如何?官官相護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,只因賈雨村解決了薛蟠的案子,便保本舉薦賈雨村,一妹嫁到榮國府,一妹嫁到薛家,女兒中鳳姐嫁給賈璉,次女嫁給保寧侯之子,有子王仁亦不曾教導有方,最終竟賣掉了巧姐,可見其人品,王夫人鳳姐的本林如海更是一清二楚,若非家教如此,焉能那樣膽大包天?

反倒是史家兄弟格外爭氣,一門雙侯,而且其眷屬持家有道,早早地縮減用度,一家上下都是自己做針線,不用針線上的人,其中固有史家已不如從前的緣故,但未嘗不是眼光長遠,哪裡像榮國府明知內囊已盡,不思儉省,仍然奢靡之極,最終若不是得了自己留給黛玉的家業,只怕本熬不過元省親的時候。

史家不曾做過什麼大大惡的事情,最終抄家的罪名林如海記得不甚清楚,畢竟相較於王家,史家一直遠著賈家,史鼐和史鼎同賈母的來往並不十分密切,只有史湘雲常住賈家罷了,林如海自然不會巴巴兒地跑去史家瞧個究竟。

雖然知道史家最終的命運,但是不妨礙林如海看重史鼐和史鼎的為人。

史鼎聽了哈哈大笑,出一口雪白的牙齒,道:“難道如海兄竟是鐵口直斷的算命先生不成?那可好,不說什麼封侯拜相,離那時候還早著呢,且說一說我能不能榜上有名。你是今科的狀元公,竟是叫我沾些福氣,說不定能高中呢。”林如海靜靜打量著他,神肅然。

眾人聞聲見狀,都好奇地看著他如何言語,反是史鼎有些惴惴不安。

過了良久,林如海笑道:“這一科你無緣,但是下一科卻能高中,且是第三名。”史鼎聞言一呆,他原本以為即便林如海不知,也會說些好聽的吉利話,不曾想他竟會這麼說,幸而他原是灑脫不羈之人,倒也並不惱,笑道:“今兒可有許多作證,若是這一科我中了,你請我吃酒,若是我落榜了,我請你吃酒,只為了你說下一科我能高中的話。”眾人聽了,都覺得有理,齊笑道:“那可好,我們都在這裡聽著呢,到時候瞧他說的對不對,若是成真了,明兒也找他算一命。”林如海呵呵一笑,道:“我若能算命,早已先給自己算了,哪還等各位來算?”史鼎卻道:“那可未必,你說的可是相面之術,這相面之術算是源遠長,狀元你都考上了,懂這些也未可知。”史鼐在一旁搖頭,失笑不已。

此事有人放在心上,有人當作笑談,早已忘到了腦子後頭,不想一年半後史鼎果然落第了,非但史鼎落第,便是史鼐亦未考上,不過史鼐年初已娶了,考前便去軍中效力了。

得此消息,忽然有人想起那在榮國府上說的話來,不覺深為罕異。

史家下人看榜回來後告知史鼎,因榜上無名,唯恐這位小爺發火,哪知史鼎聽到後卻是拍案大笑,道:“瞧來如海兄的相面之術真有幾分門道,我果然落榜了。”史鼐亦已知道了,走過來聽了這話,道:“你當真以為你我有封侯拜相之命?”比起身為長子嫡孫的大哥常隨著父親,由父親悉心教導,他們兄弟二人不大見父親,但他媽自小一處長大,情分更為深厚,因此史鼐跟弟弟說話毫不避諱。

史鼎不以為然地道:“我瞧如海兄倒不像是信口開河的人。”他今年不過十六歲,再等三年不過十九歲,到那時考中算是年輕有為,因此如今落榜倒也不覺得如何頹廢。

史鼎想起林如海說話時候的神情,看他有成竹的樣子,可不像是胡謅的,若自己真如他所言,有封侯拜相之命,那豈不是說自己比大哥哥還強?畢竟他們祖上的爵位傳到大哥哥已經不是侯爺了。史鼎眼睛一亮,中更添幾分豪邁之氣。

史鼐拿起弟弟房中兵器架子上的一把刀,掂了掂,笑道:“說不定那不過是如海兄見你年幼,覺得你這一科沒有勝算,故有此語,好安你繼續用功,下一科考中,偏生你還信了。不說別的,單憑本事,你我頗有自知之明,難道還能比大哥強不成?爵位是大哥的,如今天下太平,便是你我在軍中效力,又哪是那麼容易封侯拜相的。”史鼎昂首道:“二哥忒妄自菲薄了些,爵位是大哥的,我又沒想過取而代之,只想靠自己罷了。再說,誰說如今天下天平了?東南西北,哪一處一年不打幾次仗?認真從軍,好生殺敵,便不能封侯拜相,也能建功立業。”說完,他道:“我不和你說了,我既落榜了,且下帖子請如海兄吃酒去。”徑自去了。

史鼐搖頭一笑,把刀放回架子上,也出去了,彼時正是初時節,花開爛漫,史鼐擷了幾枝花兒打算送給子,途經枕霞閣,見到父親坐在其內垂釣,忙過去請安。

史父問道:“從哪裡來?”史鼐忙回答道:“三弟落榜了,兒子過去安他一回。”史父皺了皺眉頭,道:“你們兄弟兩個知道長進自然極好,不過也得知道過猶不及,鼎兒年紀還小,有他用功的時候呢,一時落榜也沒什麼,咱們家又不憑這個進軍中。”史鼐笑道:“兒子知道,父親放心罷,兒子已經說過三弟了,只不過三弟始終記得那在榮國府跟如海兄說的閒話,君子一言九鼎,因此三弟下帖子請如海兄吃酒去了,想是不曾因一時落榜而失落。”史鼐知道父親的意思,過猶不及無非就是說不能越過大哥,他並不覺得如何難過,畢竟大哥是長子嫡孫,將來繼承家業,肩負起一門老少,父親看重大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,就是他自己,將來定然也會把擔子付給長子,而非么兒。

史父想了半方才記起當他們回來說的話,史鼎當時年少,並未瞞著父兄,今聽了史鼐的話,笑道:“罷了,我瞧著就是如海安鼎兒罷了,偏他還正經當真了。”史鼐笑道:“兒子也這麼說呢。”史父擺擺手,道:“罷了,由他去罷,如海越發得聖人的意了,你們都得喚他一聲表姐夫,親近些也好,雖說文武殊途,但以他的本事,終究能幫襯著你們好些。”史鼐點頭稱是,不必父親提醒,他也願意和林如海好。像林如海這般做官做到遊刃有餘的地步,滿朝文武中就沒有幾個,他的那些同年也有做官的,但是和他相比,便如同孩童之於大人,真真是奇哉怪也,明明林如海年紀最輕,如何手段卻最是圓滑老道?如今林如海雖依舊是六品修撰,但在聖人跟前的體面勝過三四品的官員呢,自己就算不在朝中,也時有耳聞,聽說林如海給聖人獻策,都得聖人看重。

這一年多以來,林如海已得了好幾次賞賜,連兩歲的林睿都在聖人跟前掛了名兒,上元節時還得了聖人賞的花燈,東西雖小,其意義深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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