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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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葉停面如常,過了多年,他倒也有幾分城府了,道:“大人言重了,下官只是覺得此女情深意重,為了大人義無反顧地深入知府大人之家,只為了見得大人一面,實在是令人佩服,大人又是風
才子,更該佳人相伴左右才算是相得益彰。”不管過了多少年,葉停始終記得霍燦南下的淒涼和無奈,哭得像個淚人兒,苦苦哀求留京城不得允許,憑什麼霍燦過得如此不如意,他林如海卻是嬌
愛子,人人稱道?
想到這裡,葉停益發深恨林如海了。這麼些年來,他亦曾悄悄連絡至親好友,在江南給林如海使絆子,無奈此人明太過,竟一一化解,遊刃有餘,仍舊在江南逍遙自在不說,又一躍連升數級,做了兩淮鹽運使,更在自己上頭頤指氣使。
隨著葉停的話,白牡丹機靈地撲到林如海跟前,悽悽慘慘地哭道:“請大人收留了奴婢罷,只要能常伴大人左右,便是做個端茶遞水的小丫頭,奴婢也是心甘情願。”林如海右手往案上一擊,諷刺道:“我林家乃是讀書人家,世代秉承聖人之道,便是下三等做活的小丫頭子,也是個個出身清白,人品安分,你一輕浮女子如何與之相提並論?竟是別玷辱跟隨我們幾輩子的丫鬟奴婢才好!”眾人聽到此處,登時撲哧一笑,白牡丹臉上青紅
錯,羞憤不已。
劉瑛倒有些莞爾,他雖比林如海年紀大了一二十歲,但是卻知道林家乃是百年世家,所使喚的多是家生子,論起來,的確比白牡丹這等來歷不明的女子身家清白。
葉停凜然,果然不能小瞧了林如海,若是旁人便是吃了啞巴虧也不肯當眾辯解,不曾想他林如海竟然斤斤計較到這等地步,追究底。看來,白牡丹是壓
兒進不得林家了。猶未想完,便聽林如海厲聲喝道:“說罷,誰在背後給你出了主意,讓你這般算計本官。你實話實說,本官饒你一命,不然,勢必將你拿入大牢,治你一個侮辱朝廷命官之罪!”他原本習武多年,這一聲大喝,其中夾雜著幾分力道,震耳
聾,令人心神難守,不下於官衙之中,白牡丹驚得面
慘白,終究不如林如海之城府,以為已被林如海看破,登時脫口而出道:“大人饒命,是京城來的貴人命奴婢如此行事,和奴婢無關!”此言一出,眾人臉
劇變,白牡丹亦是回過神來,後悔不及。
林如海自知本世人皆知,雖仍有此事不時發生,但是都不似今
這般,此女來歷不明,偏生肖似賈
,若說不是故意的,他才不信,何況此女如何楚楚可憐,依舊難掩一副煙視媚行之氣,故此先審後問,詐她實話,果然不出所料,她不假思索便即開口。
林如海既得了實話,反倒臉上不見怒,相比眾人,平靜如水,淡淡地道:“說罷,你姓甚名誰,來自何處,為何如此算計本官。”白牡丹懊惱不已,本想著能就此飛上枝頭變鳳凰,畢竟哪個男人不不好
?自己若是死死地糾纏總能得償所願,哪怕做個小丫頭也好,不曾想林如海心
如此堅韌,不見半點柔情,事情又如此急轉而下,反被林如海詐出了真相。察覺到眾人羞惱的目光,憤恨自己謊言相欺,白牡丹自知大勢已去,只得實話相告,道:“奴婢原是天香閣的姑娘,名喚白牡丹,前兒被京城來的貴人贖了身,許了重金,又許奴婢一個前程,方命奴婢如此作為,好進林大人府中。”雖然的確是懷著不可告人的心思而來,但是乍然見到林如海時,白牡丹亦覺心動不已,她在天香閣多年,見慣了官員行商、風
才子,多是腦滿腸肥之輩,哪裡見過林如海這樣俊逸瀟灑的人品,姐兒愛俏,千古如是,哪怕沒有那些算計,也沒有好處,她也十分願意以身相許。
一語未了,便有人忽然問道:“脫籍了不曾?”白牡丹一怔,見問話的是知府劉瑛,雖覺不解,仍是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,低聲道:“不曾。只是替奴婢贖了身,一應身契皆不在奴婢手中。奴婢的身契在那位貴人手中,身不由己,算計林大人也是迫不得已。”說到這裡,下淚來。
眾人卻是再沒有憐憫之心,反而連呼歹毒。
如今雖說世人姬妾成群,實際上正經有納妾文書的姬妾寥寥無幾,不過冠以姑娘、姨娘呼之罷了,仍是婢子居多,便是生兒育女,亦是婢生子,非妾生子,較之身份更低一層,僅高於外室子。良賤不婚,只有良家出身的女子才有納妾文書,孃家也能得到納妾之資,所謂良妾、貴妾,其實都是一樣的名分,皆是良家女子出身,不分高低,平常都是大家彼此不計較才稱呼那些收了房的丫頭為姨娘。帝王宗室尚且名分有數,何況底下官員,若是白牡丹當真進了林家攀上了林如海,勢必被下面稱呼為姑娘、姨娘,但是有心人定然能用以賤為妾參林如海一本,何況白牡丹還是青樓名出身,更能汙衊林如海涉足花街柳巷了。
劉瑛道:“那位貴人是誰?竟如此算計林大人?你說將出來,便能減輕罪狀。”白牡丹答道:“奴婢並不知道貴人是誰,只知是來自京城,說是過路行商,將奴婢從天香閣裡贖了出來,只命奴婢如此做,並未代其他。”說到這裡,白牡丹面
一白,忽而
出一絲恐懼來,那人好心計,從未說明身份,便是自己說了,也沒有證據指證,自己的身契還在那人手裡,若是知道自己已坦誠了來龍去脈,豈不是要持著身契作踐自己?
眾人大約都想到了此節,面面相覷,心中登時生了防心,如此謹慎,又如此惡毒,說不定設計白牡丹進了林家後,以身契為要挾,勒令白牡丹算計林如海的兒也未可知,誰都知道林如海對自己的
兒愛若珍寶,林家若就此絕嗣,可真真是要了林如海的命!
這些官員們除了少數寒門出身的,大多都是生於世家,長於內宅,又出來做官曆經世事,除非極蠢笨的,其他人對那些娘兒們的算計都心裡有數。
聽了他們口裡說出來的種種揣測,葉停卻是不由得一呆,繼而神一變。
其實王子騰之計極為歹毒,和眾人猜測的相差不離,不必自己出手,便能殺人於無形。偏生他當著葉停的面又不能明說,葉停的心機始終比不得王子騰,對他隱約的提點竟只領悟一半,雖未出面,卻派了心腹家人,乃命此女如此,若是得手自然甚好,若是不曾得手,便立時躲將起來,而後宣揚開來,人盡皆知,還不怕林如海身敗名裂?即便不會因此身敗名裂,但是仍舊影響了林如海的名聲,到那時,也算是替霍燦出了氣。
外面的事情原瞞不住裡頭,賈聽完來龍去脈,乃向劉夫人開口道:“真真是一
不得清淨,咱們來你們家吃酒,也遇到這些事,幸而查得不明白,不然府上豈不是冤枉?”自從此事出來,劉夫人便提心吊膽,她最明白這些誥命夫人們心裡想的是什麼,她們不怕別的,就怕丈夫出門吃酒回來帶個姬妾丫頭打她們這些當家主母的臉面,這不是說她們個個善妒不能容人,導致只能在外面找麼?因此聽到最終結果,劉夫人方鬆了一口氣,陪笑道:“怨我們老爺,好好的戲班子覺得不好,偏要請個歌舞班來,惹出這麼些事。”賈
笑道:“人心難測,便是沒有歌舞班,她們也能混進戲班子裡再進府上。”從劉家回來,賈
便問如何處置了白牡丹。
林如海早已洗過澡了,正逗著黛玉頑耍,黛玉亦已梳洗過了,想是白天在孃懷裡睡了些時候,如今
神倒好,一臉淘氣,聽了賈
的話,林如海笑道:“原本我打算既在劉知府府上,便
給他去料理,不想話才出口,人還沒散,便有個屠夫拿著白牡丹的身契過來了,說已給那白牡丹脫了籍,要帶回去做媳婦。”賈
卸下釵環,一面吩咐丫頭拿梳子給她通通頭,一面詫異道:“沒再查出什麼來?既然那白牡丹是說京城來的貴人,那麼便不是屠夫了。”林如海頷首道:“查不出來。那人著實機靈得很,這邊事蹟敗
,那邊他便已脫了身。細問那屠夫,只說有個過路的行商買了他鋪子上的許多
,說他家的
好,又問了許多話,聞得他尚未娶親,便將白牡丹的身契送了給他,叫他上門來要人。”賈
猶覺不忿,道:“竟是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來?”林如海失笑,道:“誰都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,哪能事事都知道?若知道,也就不會平白遇到那麼些劫難了。聖人都不敢說天下的事情他老人家都知道,何況你我。”林如海雖然不知是誰這般算計自己,但是卻決定
後更加小心謹慎。
忽然,外面通報道:“鼓瑟來跟老爺磕頭請罪呢。”林如海方想起今在劉知府家沒見鼓瑟,離開劉家時亦四處找不見鼓瑟,已經打發人出去找了,想是找了回來,想罷,他走出來,只見鼓瑟跪在院中積雪之上,旁邊站著鳴琴等人,鼓瑟臉
青白,襖褲半溼,跪在地上直打哆嗦,竟似受到了極大的寒氣,不由得一怔,忙道:“你今
雖擅離職守,但是你留話給了鳴琴,我並沒有怪你,這是怎麼
的?”鼓瑟羞愧不已,鳴琴道:“老爺,我們是在劉家后街極陰暗極狹小的小巷子裡找到鼓瑟的,找到他時,他昏
在雪地之中,脖子後頭還有兩塊淤青呢。”林如海心中一凜,問道:“怎麼回事?”鼓瑟低頭道:“小人到現在都不大明白呢。在劉家,小人原守在外頭,不妨走來一人,說是劉家的管事,說咱們的馬鬧得厲害,叫小人去瞧瞧,小人想著今兒劉家人多,來的馬車也多,鬧騰起來,反倒讓主子們不高興,便囑咐鳴琴無論如何都得守在老爺門口,方隨著那人去了,不想,還沒到馬廄,便覺得脖子後面被人砍了兩下,就此人事不知了。”鼓瑟十分羞慚,虧得他和鳴琴都是跟著林如海習過武藝的,自忖能以一敵三,誰知竟這麼容易叫人得手,又被丟在了巷子裡頭讓鳴琴帶人抬回來。
鳴琴在一旁作證,道:“老爺,鼓瑟說得不錯,那人來時,說的話我都聽著呢。不過後來找鼓瑟時,詢問劉家的下人,方知今兒並沒有人來找我們,找鼓瑟的也不是他們家的人。我留心看了一回,劉家果然沒有那幾個人,在劉家客人的僕從中亦未見到。”林如海擺了擺手,道:“他們是有備而來,咱們自然是防不勝防,後你們謹慎些,無論何時,都幾個人作伴,免得再被人算計了去。鼓瑟今
能留得
命,已是大幸了。”又道:“今
之事怨不得你們,鼓瑟先去換身衣裳,請個大夫開些藥吃了。”聽了這話,鼓瑟連忙磕頭謝恩,心中
不盡。
待他們都下去了,賈方披著一件斗篷出來,道:“當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?”林如海搖搖頭,笑道:“你我知道的,心裡防備的,就那麼幾個人,別的,實在是猜測不出。也許是葉停所為,也許是他人所為,橫豎都沒有證據。今
你我並沒有吃什麼虧,且看
後罷,若真同你我作對,總會再次出手,到那時定會
出馬腳來。”賈
道:“今
葉停處處針對老爺,我猜定是他所為。”林如海想了想,僅是一笑,他也懷疑是葉停,但是他沒有證據,不好開口,免得冤枉了人。他心中卻明白,葉停此人縱然有些兒城府了,卻沒到這種老謀深算的地步,他在江南一帶的人脈也不多,從前那些作為都是小打小鬧,壓
兒上不得檯面,更何況今兒眾人揣測白牡丹之計時,七嘴八舌說了許多後計,反倒是他有些驚疑不定,顯然沒有想得如此深遠。
王子騰,林如海心裡暗暗唸了兩遍,眸子透出一絲寒光。
賈知林如海甚深,林如海能想到的,她如何想不到,只笑道:“停車坐愛楓林晚,霜葉紅於二月花。葉停這名字取得好,偏生不行正事,盡攙和到這些事中和老爺作對,若是好好為官,將來振興門楣也未可知。”林如海道:“他才不傻呢,若傻,也謀不到今
的缺兒了。便是他說那些話,做那些事,咱們明明心裡氣憤得不得了,偏生拿他無計可施,又不能為這一點子事情把公報私仇。”葉家最終雖然敗落了,可卻也保住了平安,哪裡像其他人家一夕之間抄家滅族,樹倒猢猻散,牆倒眾人推。林如海至今猶記得榮寧二府抄家的時候,其實又何止這兩家呢?滿京城裡人心惶惶,幾
之間,多少世家被封了門,多少財物充入了國庫,街頭巷尾車輛數百,便是牢獄之中亦是人滿為患,每
市井接頭都賣人買人,熱鬧無比。
不久便出了正月,那在劉家發生的事情,終究瞞不過人,大家夥兒都知道了,也暗自揣測林如海到底得罪了何人,竟這樣算計他,只是林如海都沒有證據,何況他們,只好胡亂揣測,平常見面說笑幾句,倒也不如何放在心上。
倒是當算計林如海的白牡丹,正如一枝開得正好的牡丹花兒,落到了豬圈裡忍受作踐,不管從前有多少雄心壯志,終是轉瞬成空,枉為他人作笑談。
正月一過,不消幾便是花朝節。
黛玉早已在滿月之後由林如海取了大名為慧,慧字雖俗,林如海卻覺唯有此字方能將黛玉之靈心慧形容得盡,任他見過無數男女,終無一人及得上她。故此,見到各家眷屬,大多又都喚黛玉為慧姐兒、慧娘,只不過此慧娘卻非留下慧紋的慧娘。
因見黛玉抓周時只抓詩經筆墨等物來頑,極厭尋常女兒喜歡的脂粉釵環,眾人不由得都贊她有乃父之風,將來必如謝氏易安。
相比林如海的得意,賈倒是十分謙遜,笑道:“哪裡能比得上謝氏易安,明兒略識得幾個字,讀得幾本書,知道些道理,我便心滿意足了。”眾人見她面上盡是笑意,可見並不是如此想的,不
會心一笑,又想林如海愛此女非常,再看黛玉雖然嬌弱,卻生得不俗,小小人兒已學會了走路,雖走得不甚穩當,但是踩著案上紅氈,搖搖擺擺,左顧右盼,似在尋人,叫人愛煞。
賈一見,便知道黛玉在找林如海,猶未說話,便聽人笑道:“哎喲喲,就算是觀音菩薩跟前的玉女也沒有這般伶俐罷?這在找什麼?像個小人
似的。”賈
命人抱她去找林如海,方抿嘴笑道:“在找我們老爺。說起來,也奇了,我們老爺最疼這個女兒,她像是心裡明白似的,也和老爺最親,父女兩個一
不見就如隔三秋,若是我們老爺在家,必得抱抱她才好,晚上不見老爺,也不肯睡覺。”眾人笑道:“林大人如此疼她,自然就同林大人親近了。”心裡暗暗羨慕,平常疼兒子如此也罷了,偏生林如海對女兒也這樣好,竟賽過了兒子。
其中只有吳夫人心中不以為然,女兒生得再好,也是別人家的,這樣溺愛,誰知道能長成什麼樣子?若是驕縱成,別人家誰肯求娶?倒不如多疼兒子些,那才是繼承香火的。幾個月來,她被吳越訓斥了好幾回,難免越發生了些牛心左
,更加嫉妒賈
了,只是吳越話說得明白,若她敢生事,就休她回孃家去,因此只得偃旗息鼓,不敢再提那
的主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