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天愁地慘泣飛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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僅存的那個“電舞殿”大把頭,實在用不著再進一步下他的手了,這位仁兄不但斷了一條腿,肋骨也折了四,他躺在地上,哼哼唧唧的呻
著,兩隻眼睛卻瞪如核桃,眼中充滿了怨懼乞憐的神
,魯思進舉了舉他的長喪門劍,又頹然放下,只惡狠狠的衝著沙地吐了口唾沫。
“黑龍”官小樓髮髻散亂,披拂於一頭一肩,他一張瘦削冷酷的臉上透著鐵青,嘴緊閉,鼻孔大張,徐徐的呼
著,腳步每一移動,皆似有萬鈞之重,手上的一把長柄如眉刀熠熠生寒,隨著他身形的移動微微抖顫——“反手奪命”沙無恨的衣袍前襟上裂開一條尺許長的破口,隱隱尚有血漬滲出,他卻恍同未覺,只雙目凝聚,跟著官小樓的動作打轉,他那一對
大沉重的“判官筆”則
叉
前,紋絲不動。
在兩個人的意識裡,已經本不問不離於身外的境況,完全將
神專注在對手身上,渾然間,天地之大,恍若只有他們彼此——這當然不是男女間那種忘情的綺麗,只緣於生死仍此所繫,一發之失,便
關
命,他們早就察覺,這次算是找著真正的硬把子了。
雙方的拼鬥,已過一百五十餘招,痛若的是在這一百五十招的過程裡,他們發現竟然功力相當,難分高下,一時之間,誰也奈何不了誰,甚至斬獲方面,亦是各見顏,像這樣的搏殺,卻如何才是了局?
纏鬥的時間過於長久而徒勞無功,一種本能的想法就會隨之滋生,這種想法十分殘酷又慘烈,那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換敵人的命,或者是拿自己的死亡去換取敵人的死亡,若有機運、有奇蹟,正負面的結果還是不敢斷言的!
於是,官小樓有了動作。
官小樓的長柄如眉刀彷佛一彎新月,凌空落下,在自上而下的間隙中,一彎新月又猝然幻化為無數彎新月,新月如眉,刀似秋霜!
沙無恨的左手判官筆突兀拋起,半旋身,右手筆猛擊拋起的左手筆,那隻大尖銳的判官筆便像怒矢
,飛鴻奔天,暴掠身前,隨著筆
筆飛,沙無恨雙手執僅存的一隻判官筆,透中回撞。
兩條身影倏觸立分,官小樓歪歪斜斜退出三步,他以手上的長柄如眉刀拄於地,然後咧嘴笑了,這一笑,鮮血沿著
角
淌,一滴一滴的豔紅綻浸在腳下的礁灘下,隨即又轉為一團團的紫褐,他如釋重負般籲出一口氣,猛然伸手拔出
在心窩部位的那隻判官筆!
拔筆的一剎,官小樓瘦長的身子,劇烈抖索著,只是片刻,又歸於靜止,但他卻沒有傾倒下去,他依然拄刀立,兩眼盯視前方,宛若其生,要說有什麼不同,大概僅是眸瞳中神
,變得空茫幽寂了吧?
至於沙無恨,卻要比官小樓好受得多,他的頭顱飛拋在離他身體的尋丈之外,失去首級雖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,痛若到底短暫,俄頃前後,卻渡輪回,天下諸般死法,還有較此更乾脆利落的麼?
“雷鳴殿”的五名大把頭,在官小樓與沙無恨拼戰結束的當口,也完全隨著沙無恨下落黃泉,而“千帆幫”
“黃”字旗的三位“正護旗手”當然亦非白揀到這筆戰果,三個人陪上兩員,剩下的一位,大腿上亦陪上一刀。
雙方的拼殺並未歇止,只是情況已經冷落了許多,兩邊的人馬仍零零落落的廝鬥著、奔突著,但聲竭力盡的悽慘光景,令人意識到這場瘋狂搏戰,業已將近尾聲了。
“千帆幫”
“地”字旗的大掌舵“飛鴻”常毅庵,和“鐵槳旗”
“風嘯殿”殿主“生死環”石重之戰,雖是虛應事故,卻未免越打越不來勁,他們這種慵懶的氣氛,無形中亦染了彼此的下屬——常毅庵手下的三名“正護旗手”與石重所屬的四名大把頭,已從狠命拼殺逐漸演變為各求自保,這些人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,總之下意識裡就覺得提不起
神來,動手過招,好像僅止於演練的程度,先前一鼓作氣的奮勇火辣,隨著時間的過去,竟若陳酒發酵,完全走味啦!
不但是常毅庵和石重這邊是如此,土崗下的屠難生與萬滄也是差不多的情形,兩個人的一番做作,已受到周遭形勢轉為冷寂的影響,手底下自然就緩慢下來,他們一面打,一面遊目四顧,眼瞅著光景暗淡,是待要收場的情況,但心裡又都明白,土崗上頭,恐怕離著收場還有一段間距呢。
他們的想法沒有錯,土崗子上,戰況正趨劇烈,別說離著收場尚遠,熱鬧剛有得瞧,雙方的火併,堪堪進入方興未艾的地步!
何起濤力搏魏長風,各自全拿出了看家的本領——當然,何起濤還留了一手——戰到現在,魏長風已經居於劣勢,但這劣勢並不十分明顯,魏長風的抗拒力只是緩慢的受到壓制,換句話說,如果何起濤不以奇式險招應敵,兩人間的較鬥仍將繼續一段辰光。
“黑摩韌”宮子鬱,一向功力湛,手上那柄小巧鋒利的“九寸腸”尤其使得出神入化,假若他與楊雪舫或何如霞以一對一,早就會有了結果,但以一敵二,情形就不大一樣,加以楊雪舫及何如霞業已豁將出去,兩人夾攻並擊,皆是不要命的打法。宮子鬱受人之託才來助拳掠陣,和對方復仇保幫、齒
相依的心態頗有不同,要他拼命求勝,主觀就不易接受,是而搏殺下來,他也僅只佔了一點上風,談到得手奏功,還差了不止一步!
霍幫獨鬥孟天覆的場面已經改觀“丹心七志士”的首領“赤”潘光鬥早已現身相助,潘光鬥修為渾厚,技藝紮實,是個驍勇又穩重的角
,若要論起真本領,他比霍邦,也不過就是稍遜半肩而已,有他為助,霍邦頓
壓力減輕,待要挫敗孟天覆固仍艱難,至少,已從完全的遊鬥躲避戰術轉為有守有攻的局面了。
最苦的就是屈歸靈,他以一己之力抗拮“一杖獨行”山莫古,其周旋之吃重不是身歷斯境,難以體會;山莫古與孟天覆合稱“海怪山魅”一在水上獨尊,一在陸上稱霸,氣候都到了家,二人之間的功力,實居伯仲,孟天覆固然倚老賣老,在外面代言代攬,處處拔淨山莫古的頭籌,但若論到武功深淺,山莫古決不稍讓,這麼一號魔頭,由屈歸靈單打獨鬥,不啻對挑孟天覆一樣,樂子如何小得了?
兩邊不管是捉對也好,群攻亦罷,拼打的情形是益見火爆烈,而土崗之下,人們逐漸聚攏,在閃晃的燈火映照裡,由服飾上可以大致分辨出來,聚攏的人們,居然大多都是“千帆幫”的人馬!
第一個察覺這種情形的,就是山莫古,因為他獨戰屈歸靈之下,尚有餘力,得以觀察四周的動靜,這一看清睹明,饒他功高蓋世,技傾天下,亦不由吃了一驚,杖飛枝舞中脫口吆喝:“下頭在搞什麼鬼名堂?怎的都是‘千帆幫’的一干小孫小兒往上湊來?”孟天覆揮掌旋身,目光瞥處,心腔子也是一緊,他提高了嗓門道:“長風,你倒瞧瞧,這是怎麼回事?你那些手下都幹什麼吃的去了?”正在艱苦支撐的魏長風,不待他師叔發問,業已空看明瞭土崗下的情況,他一面奮力攻拒,一邊又驚又怒的振吭高呼:“萬滄、衛嘯、盧存敬、石重、危中行…你們在哪裡?你們都在幹什麼?我命令你們馬上給我回話,解釋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發生?”何起濤的“八卦鑄心刀”如風如
,波波不息,他冷冷一笑,沉著聲道:“這還用回話?魏長風,還是告訴你,‘鐵槳旗’已經全軍覆沒了,既已全軍覆沒,你的那幹手下何來活口?”魏長風黑臉漲赤,成為一團紫褐,他發了狂似的運斧飛斬,高聲怪叫:“你休想在這裡危言聳聽,故造假象,憑你‘千帆幫’一干牛鬼蛇神、跳樑小醜,豈能撼我鐵槳一脈?姓何的,我們不上你的當!”身形穿閃若電,倏來倏去間,何起濤刀走虹飛,匹練矯卷,聲勢更見凌厲,他以一種非常冷靜的語氣道:“要不是‘鐵槳旗’已經全軍覆沒,土崩魚爛,為什麼團聚上來的盡是我千帆兒郎?魏長風,你的人馬呢?他們為何不出面邀擊,不現身攔截?這隻有一個結論,‘鐵槳旗’完了!”魏長風在進退出招間,身法手眼已微顯散亂,他憤怒又
動的吼喝:“放
!,你完全妖言惑眾,一派胡言,沒有人相信你的鬼話!”孟天覆巨掌揮展,沉緩的出擊;“穩住,長風,千萬穩住…”接著他的語尾,屠難生的聲音鏗鏘傳來,有如金鐵
擊,撼人心絃:“回報老闆,崗下戰陣已全部結束,‘鐵槳旗’來敵非殲即俘,無一倖免,老闆洪福,我方已大獲全勝!”何起濤揮刀旋鋒,意氣風發:“魏長風,你聽到了?”削瘦的面龐倏然歪曲,魏長風黑鬚拂動,雙目怒瞪如鈴:“鬼話,全是鬼話——”山莫古杖影縱橫中怪聲怪氣的接口道:“不要緊,魏賢侄,一點也不要緊,就算下面吃了癟,這崗子上頭還有得搞,你要明白,這裡打贏了才能叫贏!”話這麼說是不錯,但魏長風憂慮的卻是怕打不贏,至少“千帆幫”若在下面佔足上風,原先被牽扯住的一干好手即可
身來援,他們眼前的優勢立將生變,轉優為劣亦大有可能,屆時,又拿什麼去贏人家?
土崗子上“千帆幫”兄弟越集越多,火把燈籠的光輝也越聚越亮,照耀得崗子四周一片明晃,放眼看去,竟沒有一員“鐵槳旗”的人馬,光景不但透著肅煞,更透著詭異,真正是觸目心驚!
緩緩的,有人向這邊靠近了,靠近的這些人行動十分謹慎,燈光反照著他們的臉孔,把輪廓描繪得清清楚楚,他們是“千帆幫”的大掌法“虎鯊”屠難生、“天”字旗首席大掌舵“鐵鬼手”荊之浩、“地”字旗大掌舵“飛鴻”常毅庵,以及“丹心七志士”所屬的賀晚晴、魯思進等,火光是紅中現青的,甚至把荊之浩、賀晚晴身上的血跡,都映得那麼鮮豔燦麗!
魏長風的一顆心驟然揪緊了,他已知道,何起濤說的不是鬼話,屠難生說的更不是鬼話,鬼話是虛無飄渺的,然而這些人的到來卻千真萬確,全活生生的擺在面前,鬼話能造成這樣的事實麼?
見到這般情景,不僅魏長風的心揪緊,連孟天覆、山莫古都不由暗自吃驚,忍不住詛咒起“鐵槳旗”那些人的低能無用來,但詛咒卻於事無補,他們明白,再不採取最後手段,只怕是挽不回這生死系的一局了!
突兀裡,孟天覆雙掌掀起一片罡勁,狂飈迴盪下,他大喝一聲:“聚攏!”聲出形動,但見魏長風、山莫古、宮子鬱齊齊身,閃電般掠到近前,與孟天覆背背相靠排成一個四面皆顧的四角陣勢。
何起濤更不怠慢,左手一舉,錯步側移,冷冷的叱了出三個字:“天羅網——”於是,霍邦、潘光鬥、楊雪舫立即列為一排,卻保持相當間距的站開,屈歸靈則獨閃到一個斜角點上,正在靠近的荊之浩一拉魯思進,快步繞一邊,常毅庵和賀晚晴走到另一邊,剩下一個面便由屠難生頂上,恰好也是個四方合圍的陣形,但卻更多出兩個點,兩個有如利刃出的點——一個點是何起濤本人,一個點是屈歸靈。
“千帆幫”這邊的陣勢布成,非常迅速練,只有何如霞透著滿面
惘之
,而且,
惘中顯然還有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