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月落星沉事如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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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天覆同山莫古到底是成了的老江湖,大風大見多經慣,神上仍然鎮定如故——就連魏長風這樣的一方豪傑、七海之雄,到這時也不由容顏惶悽,顯現著掩隱不住的緊張“黑摩韌”宮子鬱的表情,更像抹上了一層灰,往那種不可一世的豪氣壯概,不知道一下子跑到哪裡去了。

站在一邊發悶的何如霞,忍不住狠狠跺了跺腳,又是懊惱、又是氣憤的叫:“爹,你們淨顧著擺你們的陣勢,我呢?我又待幹什麼?總不能把我閒擱著呀!”何起濤目光凝注面前的四人,不移不動,嘴裡卻在對著女兒講話:“如霞退下掠陣即可,這裡無須你來手,以防萬一有失——”一張小嘴嘟起老高,何如霞不依的道:“為什麼偏叫我一個人看光景?爹,我跟著大夥來,可不是隻管充架勢的!”臉一沉,何起濤這次不再多費舌,只單單吐出兩個字,卻是斬釘截鐵:“退下!”由眼角餘光,屈歸靈看著何如霞委委屈屈的獨自蹙到一隅,不覺心中老大不忍,但此時此地,又何嘗能夠稍做表示?何況,這也是為了何如霞的安全設想,面對的敵人,盡屬英翹楚之材,且個個老謀深算、心狠手辣,在生死決戰之前,以何如霞的身手而論,不但不宜參予掣肘,更該避得越遠越好!

忽然,孟天覆發出一聲大笑,故作輕鬆的道:“何起濤,你以為你們擺出這個濫陣仗,就唬住我們四個人了?”何起濤冷冷的道:“我們不必嚇唬任何人,孟天覆,我們只是要以實力做到我們應該做的!”孟天覆嘿嘿一笑,道:“有自信是樁好事,但自信得過了份就變成妄自尊大了,何起濤,打現在開始直到了局,中間還隔著好長一段哩!”山莫古痰咳一聲,也陰惻惻的道:“八十老孃倒繃孩兒,天下哪有這麼多顛陰倒陽之事?道上打滾了大半輩子,莫非臨到白頭還受一干黃口小兒之欺?他孃的,說給誰聽,誰也不信!”孟天覆哧哧笑著道:“山老鬼可千萬大意不得,你不信陰溝裡翻大船,他們卻信得緊呢!”一雙三角眼往上斜吊,山莫古頭上兩側的太陽跳了跳,怪聲道:“便陰溝裡翻了船,亦不合單扣下我們,好歹,得找幾個墊背!”何起濤面無表情的道:“我們的人都在這裡,姓山的,哪個合適替哪位墊背,儘可挑揀,只是,光用口說恐怕不行,要多少費點力氣才辦得到!”死死的盯著何起濤,山莫古夜梟泣號般笑了起來,入耳好不驚心:“你有種,何起濤,真是有種,我倒要看看,你能發橫到幾時!”何起濤生硬的道:“用不多久了山莫古,形勢是個什麼結局,我們都能眼睜睜的看到!”孟天覆大聲接口道:“你小心,何起濤,一旦動手,我們第一個要擺平的就是你!”猛一昂頭,何起濤宏烈的道:“來吧,我等著!”就在此時,燈光映照不到的黑暗中,驀地響起一個淒厲又悠長的聲音,那聲音帶著哭調,拔得很高,顫抖的音宛如撥著人們的心絃,像極了冤魂悲泣、幽靈索命,妖異中透著怖慄;“血仇血報啊,血債血償…”於是,何起濤隨著這亢厲的音調出手了“八卦鑄心刀”反映著青赤的焰苗,自黝暗的空間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光,斬首孟天覆!

孟天覆表面信心十足,功架做盡,其實骨子裡亦不免有些發,何起濤的刀芒初現,他的掌勁已掀舞雲般兜頭上!

何起濤閃身迴避,就在他避開的同時,霍邦奮力揮掌硬頂,兩股強渾的掌風瞬息觸,一聲震響裡,霍邦腳步不穩的退出三步,而孟天覆也身形打晃,臉上微微變!

潘光鬥躍空七尺,朱漆生鐵夾著雷霆萬鈞之勢,猛砸山莫古!

一聲冷笑出自山莫古的鼻孔,他的鳩首杖平平揚起,卻在揚起的須臾暴翻斜挑,快得無可言喻的指向潘光鬥小腹!

潘光鬥凌空換式的剎那,楊雪舫低竄急掠,勾連槍直刺山莫古膛,速度之快,亦是追魂奪命的招術,但見鳩首杖杖尾橫落“當”的一聲磕開槍尖,山莫古不由氣得大罵:“該死的小王八羔子!”罵聲裡,荊之浩的鐵鬼手突然遙取魏長風,魏長風雖說早有防備,由於鐵鬼手的來勢過於猛烈迅束,雙斧揮拒之下,亦難免手心出汗,背脊泛寒。

彎月斧的光華尚凝現未散,屠難生身形猝旋立進,雪亮的大鍘刀橫斬而至,鋒刃破空,銳氣如嘯,魏長風雙斧迴轉,宮子鬱已搶先揮劍封拒!

當然,天羅網的陣形一旦佈下,便沒有讓敵人得心應手的道理,宮子鬱這一表功出招,立刻推動了整個網面的運展“飛鴻”常毅庵薄刀如電,斜刺驟至,宮子鬱閃得夠快,刀口貼耳擦過,那股冷風,不僅著肌若削,甚且把心腔子都繃緊了!

山莫古看得有氣,斷然吒叱,鳩首杖狠戳常毅庵,杖似擂杵,常毅庵走若雲,賀晚晴由一側掩上,金瓜錘“嗆”一聲砸中杖端,火星四濺中,固然震得他倒歪數步,但山莫古也是雙臂一麻,忍不住“三字經”連連出口!

孟天覆沉渾罡烈的勁力驀地帶起一個翻騰的無形旋渦,將剛剛近的魯思進兜起三尺,又重重推撞出去,夜中寒光暴閃,屈歸靈人與劍合,險極的貼著孟天覆頭皮掠過,當劍尾迴繞,孟天覆連揮九掌,卻掌掌落空!

鳩首杖狂舞飛穿,山莫古沙著嗓門叫:“老孟,小心那天殺的屈歸靈打暗算!”何起濤隨聲展開正面攻擊“八卦鑄心刀”匹練般卷向山莫古,這位老山魅揮杖硬,刀掣杖起,金鐵撞之聲不絕於耳,何起濤貫注全身功力,大顯神威,強敵當前,竟是不遑稍讓!

宮子鬱的“九寸腸”又在魏長風的彎月斧掩護之下,電也似伸縮吐,而潘光斗的朱漆生鐵亦若毒龍出、翻江倒海,毫不客氣的接刃開磕,住來縱橫;荊之浩適時來援,鐵鬼手點抓扣拿,狠準兼備,幾乎把魏如風和宮子鬱的招式完全封殺!霍邦又對上了孟天覆,這次換成屠難生從旁夾擊,常毅庵助攻,孟天覆任是功力不凡,老謀深算,亦不吃力,尤其令他倍受威協的,是一直虎視眈眈,待機而動的屈歸靈——因為連老天爺也不會知道,屈歸靈下一步狙擊將在何時!

山莫古揮杖搏擊何起濤,眨眼便相互過了七八招,而只這七八招的受,已令他頗生戒惕,大為意外;在他原先的想法之中,何起濤無論名望如何、功力如何,再高明也高明不到哪裡去,若要和他比較,尤其難望項背,但這一面對面的稱量下來,事實居然完全出乎預料,何起濤藝業之純、動作之老到、氣度之沉練,幾乎不在他的修為之下,目前擺明的又是拼命的架勢,照這樣的情況演變下去,後果不但堪慮,說句洩氣話,簡直就毫無制勝之望了!

魏長風雙斧連套轉,抖出波波芒彩,燦回飛,他亦看出形勢不妙,黑臉上宛似抹著一層森青,背靠著孟天覆的背,他覺得出自己這位老師叔肌的運作,貫力時的緊迫,甚至心跳的急促,出招換式間,他忍不住焦灼的低問:“師叔,看情形像是不大樂觀,這時辰,安磐和舒明光也該把該請的人請來了才對,會不會節骨眼上出了岔子?”掌力呼轟卷蕩,餘勁澎湃裡,孟天覆白眉飄揚,氣湧如山:“琢磨著眼前怎麼過關斬將吧,顧不得下一刻的事了,我說長風!”魏長風迅速移換著方位,斧起斧落,一邊在咬牙切齒的咒罵:“好叫我不甘——”孟天覆袍袖兜起,勁氣嘯旋四溢,他冷冷一哼,厲聲厲的道:“休說這等的喪氣話,勝敗存亡之分,算算還早得很哩!”突兀間,夜空中又是冷電一抹,疾猝映,這一次,遙刺的月標不是孟天覆,換成了崑崙來的“黑摩韌”宮子鬱!

“九寸腸”浮起朵朵劍星,星似游塵圍堵向那凌虛而至的長虹,剎時七聲鏑鋒撞擊脆響合為一響,虹光暴回,屈歸靈又站立原處,宮子鬱在深深呼著,左頰上赫然綻裂一道傷口,不到兩寸,卻血鮮豔的一道傷口!

孟天覆在屈歸靈猝襲的過程間,曾經連出三掌截攻,但是掌勢湧現,僅只捕捉到屈歸靈的影子,影子是虛空的,當然他也未能得到任何實質上的收穫!

山莫古揮杖狠搏何起濤,由於心情動,怒火上升,竟差一點搶出了己方四人所佈的陣形,他在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下,早已忘記什麼叫氣度、什麼叫風範了:“姓屈的,你他娘有種就正面上,老是兜圈子從背後暗算人,合著哪一類的雞鳴狗盜?也不怕丟你祖宗十八代的臉?”屈歸靈卓立原處,有如嶽峙淵-,他一點也不生氣,一點也不惱怒,因為他知道死亡的陰影恨快就要覆蓋下來,當人們面對死亡——不管是敵人抑或自己,情緒上的反應,又有什麼美意可言?

於是,不知誰在泣叫,仍舊是原先那個顫抖中摻雜著淒厲的悠長音調:“血債血償啊,血仇血報…”霍邦便在泣叫的同時運足全身功力,猛襲孟天覆,孟天覆沉喝如雷,身軀驀地弓起,雙掌上翻,卷蕩的氣勁立刻像長江大河般反湧而上,雙方都沒有避讓的意思,完全硬接硬打,當兩股罡風在瞬息間合,霍邦的身子宛如被一隻無形的巨大魔手抓拋空中,連連翻滾,孟天覆也步履踉蹌,爆出幾聲劇咳。

屠難生“呼呼”聲貼地搶進,大鍘刀快似電,狠斬孟天覆脅,姓孟的居然不退不躲,更踏前一步,身上的白袍猝然澎漲,左手倏出,就那麼準,以拇指食指頭的力量,牢牢鉗住了屠難生奮力劈來的大鍘刀!

不錯,又是孟天覆的絕技之一:“蹈光攝物”屠難生的應變措施如同連貫反,他一刀身,發覺彷佛生於孟天覆的兩指之間,整個身形便立即斜彈,雙腳飛蹴對方頭臉!

孟天覆大笑若嘯,右掌暴起,結結實實切上屠難生蹴來的雙腳,而“黑摩韌”宮子鬱的陣形角度剛巧移轉至近前,手中的“九寸腸”猝然映出一溜寒芒,眨眼間已經三次進出於屠難生的腹腔!

就像天外飛來的詛咒——那麼血淋淋的——正在半空中翻滾的霍邦,驟而伸展臂,一個斤斗到了孟天覆頭頂,當孟天覆右掌切斬屠難生的足踝,左手尚捏著大鍘刀刀鋒的一剎,他的掌影已成串暴瀉,有如弧刃旋舞,翩翩若滿天的落葉!

銳勁縱橫錯裡,孟天覆突的起了一聲怪叫,宮子鬱的“九寸腸”尾芒泛閃,還灑著屠難生體內的鮮血,屠難生竟不吭不響,面帶微笑的驟而翻側,似虎撲般抱住了宮子鬱,同時,他的嘴巴咬住宮子鬱的咽喉,兩手十指也入宮子鬱的肋脅,一任姓宮的驚號狂跳,把“九寸腸”朝他身上亂刺亂戳,卻毫不放口鬆手,仍然面微笑,似乎對方所戳刺的,只是另一具皮囊罷了!

孟天覆業已脫出了四面陣形之外,原來滿透紅光的一張胖臉,此刻卻一片暗青,白眉飄拂,長髯抖動,一雙眼睛更鼓似銅鈴,模樣好不嚇人!

霍邦正半坐在地下,一口一口的吐著血——他雖說好不容易擊中孟天覆一掌,付出的代價卻著實不輕,孟天覆在挨掌的須臾,用“混元氣”反震之力,亦照樣重創了霍邦!

殺伐像是一個輪迴,一個永難停止的輪迴,它總是這麼冷酷又決不容情的轉動著,這邊孟天覆籲未定,屠難生和宮子鬱尚滾跌在地,撲騰滾轉,那邊,楊雪舫連人帶槍,長虹貫似一頭撞向魏長風!

魏長風尖叱厲吼,雙斧剛剛架開荊之浩的“鐵鬼手”楊雪舫已不要命的衝上,魏長風久經陣仗,盡閱血腥,當然明白一旦像這樣的打法開始,即是最後的決死關頭來臨了,他猛一咬牙,身形半旋,左手斧揮擊敵人勾連槍,右手斧橫切敵人肚腹,雙式並出,捷似石火!

勾連槍的前端勾環鏗一聲扣住了魏長風的斧刃,但斧刃卻驀地絞脫斜揚,將楊雪舫帶升三尺,只聽到“噗嗤”一聲悶響,楊雪舫的腹部便有若漲裂了的羊膽泡,腸臟內腑,花花綠綠的洩一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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