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月落星沉事如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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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道藍汪汪的光華,就在這時彷佛極西的電火般映現,它來得像是一場噩夢、一個報應——人們的意識中方才體認到它的存在,其實他已經來了。
魏長風身形暴閃,斧出斧飛似梨花朵朵,弦月並舞,藍輝過處,他頭揚扭,卻已齊額裂開一條皮
翻卷的血口子!
是了“大寂四劍”終於展現,這一劍,何起濤足以懾敵之魂,他自則是拿時間換取空間,而楊雪舫,更是拿自己的生命替主子製造復仇的機會!
山莫古的叫聲活脫狼嗥,鳩首杖跟手而來,他一面嘶聲鬼號著:“賢侄小心,何起濤亮出他的‘攝魂劍’了!”荊之浩一聲大吼,橫截山莫古,鬼手掣掠,銳力織,山莫古揮杖貫勁,杖勢宛若飛瀑怒濤,反捲荊之浩,甫行接觸,便是金鐵
擊,一片震響,荊之浩正被敵人的巨大力道推出幾步“飛鴻”常毅庵已
身而上,那把又薄又利的快刀縱閃
吐,有似千百條靈蛇
竄!
山莫古高聲大罵,硬這兩位“千帆幫”的一等好手,杖掄風起,雲變天愁,居然聲勢驚人,絲毫未
敗跡!
暗影中,有個人連翻帶滾的撲來,長喪門劍貼地掃砍,衝著山莫古的兩隻尊足狠狠招呼——這人是魯思進,早被孟天覆震傷,堪堪過一口氣來的魯思進!
山莫古突的凌空浮起兩尺,鳩首杖的杖尾斜挑“吭啷啷——”一聲顫響,魯思進掃來的長喪門劍已帶著一抹輝拋墜入黑暗之中,杖尾挑劍的同時又暴落,就那麼歹毒的
入了魯思進的背脊,還透出一聲清脆的骨骼折斷聲!
屈歸靈的身軀便融進了他“天殘劍”強力催動的劍光裡,光芒在疾速的貼身迴轉,把人帶起,把鋒刃旋飛得像是一具碩大又無堅不摧的刀輪,輪幻成燦亮的形體以難為其喻的快速前進,山莫古悚然相應,杖似杵起,卻已稍慢一步!
耀眼的光華來回繞洩於呼轟的杖影間,像它逗著杖身,也像杖身追趕著它,山莫古左脅見彩,在一百杖揮盡的俄頃,寒光驟斂,屈歸靈落地打個轉,業已汗身透衣衫!
手捂著口的孟天覆,便似鬼魅般悄無聲息的猝掩而到,他來得那麼快,以至像他原來就在那個位置上,身動掌出,力道凝聚若兩股洪
,漫天蓋地夾罩屈歸靈!
“天殘劍”彷佛有著極銳的
應
,勁道才起,劍刃已驟然震動,寒光暴溢,炫目的冷焰有如晶瑩的水波,一下子便包裹住屈歸靈的軀體,並以驚人的去勢飛
孟天覆。
狂飈衝著光束,像怒
拍打礁石,礁石或被它掩蓋,或受到損蝕,但卻依然屹立,不會傾倒,而礁石是活的,正對著孟天覆搖晃不定的
來!
這時,孟天覆犯了一個錯誤,他竟面而上,左手伸縮閃攫,再次運用起他的絕活“蹈光攝物”來——只是他忘了一件事,在受創之下,他已經沒有平時的勁力與身法步眼了!
寒光驀顫的一剎,孟天覆的手指鉗住了“天殘劍”的鋒面,可是他未能完全控制住劍刃的衝力,但覺手指倏滑,劍尖前,不僅整隻手掌皮
全被豁開,連腕際的血管也一起切斷,熱血狂噴之餘,孟天覆-目厲叱,右掌立翻,屈歸靈
腹弓背,卻仍被震得翻出幾個斤斗,張嘴吐出一口黑血!
山莫古一邊力拼荊之浩與常毅庵,邊扭曲著臉孔,口沫四濺的狂叫:“老孟趕快運氣閉脈,你手腕上的血管斷了哇!”孟天覆不但滿臉鬍子濺沾著血跡,一襲白袍更是猩赤斑斑,他雙目凸突,五官歪扯,形態之猙獰,恍同厲鬼,屈歸靈卻不怕他這副模樣,身子一,又大步走了過來。
山莫古嘴裡不停咒罵著,要想橫攔屈歸靈,但荊之浩和常毅庵拼死不退,使盡全力糾纏著他,不僅如此,連賀晚晴也卯足了勁,愣是不讓山莫古身赴援!
陡然間,屈歸靈劍似虹起,抖出一片星芒光點,孟天覆單掌圈飛,勁勢甫揚,屈歸靈人已閃出丈許之外,卻只足一點地,又再次撲上,週而復始,眨眼裡已是六度往返!
鳩首杖猛開猛磕中,山莫古看出了屈歸靈的用意,他不大駭,驚恐
集的大吼;“老孟,你彆著了姓屈的道,他是故意誘你出力耗勁,不使你及時運氣封脈,你還不趕快收手,找地方先把自己照料了?”孟天覆大口大口的
著氣,並且不停嗆咳著,臉孔豈只透青,更泛著灰紫,他的豐腴、健朗、
力,似乎在這片刻前後,頓然消洩一空,變得如此萎頹、如此蒼老、如此憔悴,又如此死氣沉沉了!
山莫古奮力衝突,左折右回下急得暴跳如雷:“快走,老孟,你快走,血多了會死人的哇,姓屈的挖了陷坑,你可別睜著眼往裡跳!”孟天覆步履不穩,身子也在左右搖晃,他使袍袖抹一把白髯上的血跡,雙目神
既是空茫,又是古怪的瞪視著前面不遠處的屈歸靈,但話卻是對山莫古說的,腔調嘶啞,氣息微弱:“山老鬼,你甭再吆喝了…我業已試過幾次…然則脈滯氣散,竟是力不從心,無法以內勁止血…我現在覺得好累、好虛軟,只想倒下頭來睡上一大覺…”山莫古團團轉,在荊之浩、常毅庵、賀晚晴三人的圍攻下彷若困獸,他發瘋似的運展著手中鳩首杖,紅著眼吼叫:“你不能睡,老孟,決不能睡,一朝躺下,你這輩子都起不來啦!”孟天覆忽然吃吃笑了,笑聲裡卻沒有絲毫笑的意味,更似帶著對生命的嘲
,對死亡的那種無奈
嘆,他嘴皮子翕合著,竟力提高聲音:“我就快躺下了,山老鬼,我的狀況自己明白…可是,我不能獨個兒走,不是早說過麼,得找個人替我墊底,我看…屈歸靈最合適!”山莫古杖起如山疊嶽重,滿頭大汗的四面衝突,更在摧肝瀝血般嘶叫:“你不要傻,老孟,留得青山在,還怕沒柴燒!再說,老孟,咱們兄弟兩攪和了幾十年,你他娘總不能拋下我一個人受那孤零罪呀!”孟天覆眯著雙眼,高一腳低一腳的
近屈歸靈,答話似在
哦:“千里搭長棚,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…山老鬼,今生塵緣已盡,再會求諸來世吧…”突兀間,屈歸靈長身而起,身形甫動,劍芒幻作漫天的光雨噴罩孟天覆,而孟天覆的反應真是個“塵緣已盡”的架勢,他猛然以無比迅捷的動作打橫斜飛,雙掌剎時分成十六個不同的角度,卻全挾著裂碑碎石的威力合湧齊集,屈歸靈立刻身與劍融,有若一道翻滾矯騰的光柱居中暴
,於是,焰彩在迸濺、在散亂;狂飈在抖動、在衝
,兩條人影倏觸倏分,屈歸靈一個倒翻斤斗沒有站穩,踉蹌後退中身子一陣
搐,痛得他單膝跪向地下!
孟天覆的形狀顯得相當安祥,屈歸靈那透過他心臟的一劍,並沒有令他覺到多大痛苦,這位“白眉仙翁”就好像睡覺一樣,微微卷曲著躺在那裡,毫無一般死亡者慣見的獰怖之態,他的白眉白髯,仍在風中輕輕拂,只是,卻欠缺那股子生氣了…
死去的人模樣安祥;活著的卻幾乎發癲狂,山莫古像野獸般嗥號著,硬拿那瘦稜稜肩胛接了常毅庵一刀,杖首猝點,已把閃讓不及的賀晚晴左膝敲碎,大旋身,他再接荊之浩的“鐵鬼手”一邊不似人聲的淒厲長叫:“屈歸靈,我要扒出你的心肝五臟,活啖你身上人,我要把你挫骨揚灰啊…”滾跌在地的賀晚晴,猛然向前撲進,左手一枚金瓜錘,使盡生平之力投擲山莫古,黃光才現,已被山莫古杖尾磕飛,賀晚晴決不怠慢,一咬牙,右手的金瓜錘又緊接投出!
山莫古大吼一聲,橫起杖身“當”的一記震落了第二枚金瓜錘,杖首如電,直指賀晚晴撲來的軀體,而在鳩首杖的尖啄嵌入賀晚晴肋的一剎,這位“丹心七志士”的勇者已發死力緊緊抱住杖首不放!
一未能
回杖身,山莫古立知不妙,他第二個反應尚未及付諸行動,荊之浩的“鐵鬼手”已“噗”聲悶響,重重扣住他的後頸窩!
“殺啊…”山莫古尖號著,奮出全力猛掄鳩首杖,杖端還拖著賀晚晴的身子,就這麼晃悠而起——荊之浩猝向上躍“鐵鬼手”借勢翻扭“咔崩”一聲骨骼斷裂的脆響傳來,已將山莫古的頸骨生生折拗!
那顆骷髏似的腦袋,以一種奇異可怖形狀垂掛在肩膀上,但山莫古並未即時倒下,他仍在嘴裡發出窒息般的嗥號,舞動鳩首杖追趕荊之浩與常毅庵,直到兩圈之後,才一頭仆倒下去!
另一邊,魏長風業已混身浴血,至少帶了六七處創傷,他的死敵何起濤口亦已見彩,情況卻顯然比他強得多“丹心七志士”的首領“赤
”潘光鬥雙手緊握朱漆生鐵
,在一旁虎視眈眈,為何起濤掠陣,眼前的形勢,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,早就優劣分明,勝敗定局了。
握在何起濤手中的“攝魂劍”長只三尺,窄如拇指,通體藍芒瑩瑩,晶亮璀燦,稍一晃動,劍尖尾焰閃,恍同秋水一泓,劍鋒飲血之後,卻點滴不沾其上,殺人奪命,端是利器!
魏長風雙斧叉,橫豎
前,他
濁的
息聲宛似拉起風箱,面孔上布著一層令人傷
的死灰,瘦長的身影越見孤獨淒涼,他和每一個在場的人同樣明白眼前的事實——他是絕對沒有指望的了!
現在,荊之浩、常毅庵正緩慢又小心的往這邊接近,甚至屈歸靈也在何如霞的挽扶下蹣跚行來,只有霍邦仍跌坐原處,目光慘然的凝注著與宮子鬱疊做一團的屠難生…
於此片刻的沉寂中,魏長風彷佛看到了他一生的過往,往事像水股映現在他的腦海,一幕幕、一場場,有如活動的圖畫極快的拉扯、重疊,其中或是英氣風發、或是吒叱自若、或是壯闊威猛、或是血光隱隱…然後,他打了個寒噤,又回到了現實,現實又是多麼冷酷悲慘,沒有英氣風發,沒有吒叱自若,更沒有壯闊威猛;有的,只是血光隱隱,隱隱血光,真個月落星沉,世事如煙啊…。
看一眼執劍卓立的何起濤,魏長風突然霹靂般大吼,雙斧並舉,卻在瞬息間化為四飛的片片電,
織翻瀉而出!
何起濤半步不移,等到冷芒近身,他手中“攝魂劍”驀而長若鳳鳴,劍尖抖出七個光弧,光弧旋動著像月初升,又剎時擴展開來,紫焰清輝炫目奮魄,不但將飛到的繽紛斧芒完全
沒,更連魏長風的身形也一起罩入!
不錯,這是“大寂四劍”的第四招“天地冥寂”魏長風的身子猛然向外撞撲,他幾乎是不停的打旋轉,每一次旋轉,都拋灑出熱赤赤的鮮血,斑斑點點,甚至讓人嗅得著那股鮮血特有的鐵腥味!
“赤”潘光鬥一起又頓,他目定定的瞧著魏長風僕翻下去,剛待舉步前往查驗,何起濤已揮了揮手,神情蕭索又乏倦的道:“罷了…”荊之浩一個箭步搶上前來,朝何起濤躬身稱賀:“恭喜當家的血仇得報,替夫人與霜兒湔除了冤恨…”長嘆一聲,何起濤無限沉痛,也無限酸楚的道:“之浩,白骨疊山,血
成河,這仇、這冤,未免報得代價太大了…”荊之浩唯唯喏喏,沒有出聲,常毅庵向他使了個眼
,走上來道:“當家的,戰火已熄,大局已定,我方已獲全勝,還請當家的早些回去傳捷報、安軍心,這裡自有荊首座與我收拾殘餘,處理善後——”緩緩頷首,何起濤走向崗頂,默然注視著無邊無際的大海,此刻,水面平靜,波
不興,在海洋的壯闊裡,凝聚著自然的永恆,人的生命,人的死亡,對浩瀚的大海而言,簡直是太微不足道了。
東方,天已經透亮,曉暉將起,雲霞反
一片淡紅,這血腥的一夜,終於是過去了。
何如霞抬頭仰望屈歸靈,單隻屈歸靈的憔悴疲憊,就令她心痛不已,但心痛卻摻雜著喜悅,有如新生的喜悅,她一再告訴自己,好歹,這場浩劫業已安渡,往後的歲月,該是充滿和祥安寧的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