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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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滿江嘆著氣說:“事到如今,咱得先鬧清楚是怎麼回事兒。我已經託人去打聽了,估計一半天就能有信兒了,然後咱再商量。”
“那就這麼著吧,潘家那邊應該問題不大吧?”張山林思忖著“你跟他們說,再等幾天,松竹齋是他家的老主顧了,就算真要欠賬也欠不到他家呀!”
“我盡力吧,再多說說好話。唉,打老爺子一走,這倒黴事兒就沒斷過,就跟說好了似的,全趕一塊兒了!”林滿江嘆著,走出了張山林的家。
松竹齋的大門口,潘家的大夥計和他帶來的幾個人還在吵吵嚷嚷,潘家大夥計手指著松竹齋的匾不客氣地說:“這哪兒像老字號的做派?我們潘家和你們松竹齋做生意也不是一年兩年了,怎麼越來越不守信用了?”松竹齋的夥計一個勁地給潘家大夥計鞠躬:“您多包涵,您多包涵,還請回去跟潘爺說,再寬限幾,等松竹齋的銀子週轉過來,我給潘爺送到府上…”看著眼前的這一幕,陳掌櫃高興得搖頭晃腦哼起了小曲兒。
莊虎臣從後門進來,見掌櫃的這副模樣,正在猜測遇見什麼喜事兒了,又聽見街上鬧哄哄的,於是就問正在擺筆筒的小夥計:“外面怎麼了?”
“哦,是松竹齋,他們家讓人要賬要到門兒上來了,半天了,還沒走呢。”小夥計伸著脖子又向外看了一眼。
陳掌櫃“哼”了一聲,踱到桌子前:“這就付不出賬了?看來我還高估他們了,早知道這麼不頂用,我本就不用費那麼多腦子。”莊虎臣
為松竹齋惋惜,他站在門口看了看,語調有些沉重地說:“他們家最近是真走背字兒,說是庫房給泡了,存的貨都完蛋了,這不,人家來要賬了,可真夠他們一嗆的,看來松竹齋的氣數要到頭兒了!”陳掌櫃呷了一口茶,不屑地瞟了一眼莊虎臣:“你以為,松竹齋的庫房是說漏就能漏嗎?”莊虎臣一驚:“掌櫃的,您是說…”
“那當然!我早就說了,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,我得讓它萬無一失才行!哼,我要這一次就讓他松竹齋關門滾蛋,再也別想翻身!”陳掌櫃看了莊虎臣一眼,出了笑意“虎臣啊,你想出的那兩招‘從上到下,再斷其貨源’雖說是夠絕的,但還不夠狠,所以我又給加了把料,其實也沒什麼,就是讓人去他家房上借了幾塊瓦…”陳掌櫃暗自得意著。
莊虎臣的心一沉:“掌櫃的,這可…”莊虎臣看著陳掌櫃,後邊的話嚥了回去。
“潘家那邊談得怎麼樣了?”
“終於談成了,潘家答應把那批貨給咱們,不過價格上還得抬點兒。”莊虎臣看了一眼街對面的松竹齋“說實話,這也是沾了松竹齋不景氣的光,潘家和松竹齋做了幾輩子買賣,那情不是一般人能拆臺的,潘家的人一個勁兒地說,就這麼把松竹齋給甩了,臉上真有點兒掛不住,幾輩子的
情啊,要不是因為張山林不爭氣,潘家說什麼也不會出此下策。”陳掌櫃不陰不陽地瞧著莊虎臣:“虎臣啊,怕是沒這麼簡單吧?進貨的價兒抬點兒?抬多少?這漲出來的差額進了誰的
包,恐怕是說不清楚吧?”莊虎臣的臉漲紅了:“掌櫃的,聽您這意思,是信不過我莊虎臣,懷疑我從中拿好處?”
“你別誤會,我還能信不過你?我只是疑惑,光憑你這兩片子嘴就能把松竹齋給頂了,把潘家拉過來?可別是松竹齋和潘家合起來做套兒讓咱們鑽啊。”
“陳掌櫃,您這心眼兒可是夠多的,對誰都防一手兒,要是這樣,以後再趕上談生意,恐怕還得您親自出馬,我可不想招這嫌疑。”莊虎臣的臉耷拉下來。
“虎臣,這你就多心了,我信不過誰還信不過你嗎?”陳掌櫃打起了圓場。
話雖這麼說,可這裡的弦外之音莊虎臣能聽不出來嗎?接下來好幾天,莊虎臣心裡都覺著彆扭。
給秋月贖身的高官,就是剛從湖南調入京城、出任刑部左侍郎的楊憲基。楊憲基是個江南才子,一次出官差到南京,在秦淮河偶遇秋月,兩人詩詞唱和、美酒笙歌,不覺相見恨晚。同僚們以為楊大人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,哪知他是真動了情,回到長沙後不久,又重返南京,花重金給秋月贖了身,這次到京城赴任,也把秋月帶在了身邊。不過,楊憲基心裡也有苦衷。
離琉璃廠不遠有個明遠樓茶館,茶館二樓的雅間裡,此時楊憲基正握著秋月的手,默默地注視著她。要說的話難於啟齒,良久,楊憲基才開了口:“秋月,你聽我說,我…對不住你,你隨我千里遠到京城,我卻不能把你接到家中,我…”秋月打斷了楊憲基的話:“大人,別這麼說,您為秋月贖了身,我能與大人同居京城,已經心滿意足了,秋月別無奢望,不在意將來,也不在意什麼名分,只要大人不嫌棄,秋月一生就在小院裡隨時等候大人。”說到這兒,秋月的眼睛裡已經滿含淚水了。
楊憲基嘆了口氣:“唉!”他把秋月的手握得更緊了。
秋月十分的善解人意,適時改變了話題:“大人,衙門裡的事還順利吧?”說到衙門裡的事,楊憲基的臉上有了點笑容:“還好,我剛到,這幾天光顧著應酬了,還見了幾個過去的老同僚,聊了不少往事,真是光陰似箭啊!我從側面打聽了一下你父親的案子,等過些子安頓下來,我打算調來你父親的案卷好好琢磨琢磨。”
“那就拜託大人了!”秋月十分。
“我說秋月,你怎麼老這麼客氣?你我之間不必如此。”楊憲基突然想起了什麼,掏出懷錶看了看“糟糕,差點兒忘了,我還有個飯局,這樣吧,我先送你回去。”楊憲基的轎伕見楊大人和秋月從茶館裡出來,立刻起轎了上去。
秋月看了看天,對楊憲基說:“大人,這兒離琉璃廠不遠,我想去逛逛,您赴約吧。”楊憲基有些猶豫。
“我走不丟的,您放心去吧。”楊憲基又追加了一句:“早點回家!”這才起轎去赴約了。
張家小院的東屋裡,張幼林大聲地背誦著《應科目時與人書》:“…然是物也,負其異於眾也,且曰:爛死於泥沙,吾寧樂之…”私塾先生閉著眼睛跟著張幼林背誦的節拍搖頭晃腦,張繼林在一旁臨帖。
張幼林扭頭從窗戶縫裡看見林滿江從影壁後面走進來,一走神,背誦的聲音就低下來了:“…若俯首帖耳,搖尾而乞憐者,非我之志也…”私塾先生睜開眼睛,見張幼林正往外面看,於是拿起桌子上的一塊木板“啪”地拍在桌子上,發出了震耳的響聲。
張幼林嚇得渾身一靈。
“別東張西望的,我看你就是成心搗亂,這不是能背下來嗎?給我好好背一遍,一會兒再背《繫辭上傳》。”私塾先生又閉上了眼睛。
張幼林背誦的速度又快起來:“是以有力者遇之,視之若無睹也。其死其生,固不可知也…”張李氏站在北屋的窗下聽著東屋裡的響動,也看見張幼林的種種頑劣,不覺潸然淚下。頃刻,她趕緊擦乾了眼淚,林滿江也已經到了門口。
“大少,哦,夫人,您看我老改不了這口,您找我?”
“沒事兒,林師傅,您怎麼順口就怎麼叫吧,都這麼多年了,您快請進來吧。”張李氏把林滿江讓進屋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