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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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黎瞧著三十餘歲的模樣,實際上卻比林如海年長六歲,祖上亦是書香仕宦之家,兩家同居姑蘇城中,自然與林家頗有情,上輩子在京城別過後,直到蘇黎去世,林如海都沒有再見過他,平時雖通書信,卻也不多。
蘇家傳到蘇黎業經五代,然亦子嗣不旺,比之林家,連堂族都無,兩房僅蘇黎一子,如今兩房長輩皆已仙逝,便只剩蘇黎一人與其苗氏逍遙自在,亡於四十餘歲,膝下雖無子嗣,但他生
豁達風
,倒不甚在意。不過林如海記得蘇黎上輩子卻有一女,而後下落如何,他便不知了,但是他卻曾經在榮國府大觀園內的櫳翠庵中見過蘇家的東西。
就是那個法名妙玉的女尼,所用器具林如海皆在蘇家見過,亦曾把玩,故林如海猜測妙玉許是蘇黎之女,只是他乃一縷幽魂,連女兒尚且照顧不到,何況妙玉哉。
林如海畢竟是男人,秉君子,除了徘徊於瀟湘館中外,便只隨著女兒,他處從來不去,以免撞到女眷,亦不窺探其內室,但是終究還是見到過不少事情,黛玉又並非常常留在瀟湘館中,反而常與姐妹們同頑,因此見到妙玉的次數不少。
大觀園未曾出閣的諸釵中妙玉年紀最長,年歲暗和林如海所知,且模樣兒生得極好,林如海雖未見過蘇夫人,但與蘇黎朝相夕處,在她身上能看到蘇黎昔的高傲冷峭之態。
妙玉的最終結局,瓜州渡口為枯骨所擄,林如海只是聽說,暗歎自己家與蘇家百年世家,竟都落得一個後繼無人的下場。
因此乍然見到蘇黎,林如海難免有些同病相憐之。
甄應嘉聽了,笑道:“原來卻有這樣的淵源,如此倒是更好了,相處也更和睦。”蘇黎清高遠勝林如海,亦不及林如海圓滑世故,況素來不大瞧得起甄應嘉,雖在甄應嘉麾下為官,卻深恨甄家等一手遮天,得罪了不少人,故只是一笑,道:“掌管應天府之事,卑職本就覺得力不從心,如今得如海相助,自是如虎添翼,求之不得。”林如海因明白蘇黎本,略一思忖便知宣康帝所謂有人告蘇黎貪汙受賄是怎麼一回事兒了,定然是有人不滿他為應天府知府,或許是他得罪了人,大約還有人妒忌蘇家的百年基業,蘇家五代,至蘇黎僅他一人,所有財物盡數歸他,不知上輩子蘇黎死於壯年是否與此有關,只剩下一女遁入空門。按蘇黎之
,怕是即便躲過此次劫難,也躲不過將來別人的算計。
念及於此,林如海笑道:“我可不敢當此讚譽,竟還是你做主,我輔助要緊,我不過是你麾下同知,但是同知便有二三人,非我一人,哪能越俎代庖?”蘇黎搖頭道:“我難道還不知道你?”他雖然子高傲,目無下塵,但是對自己目前的處境並非一無所知,前來查探消息的官員早已到了金陵,暗中窺探,又走動各處,只是自己家財悉數登記在冊,並未無端多出一筆所謂貪汙受賄的銀子來,他們眼下並無證據,方未回京罷了。
林如海聽了,亦是一笑。
當下見過甄應嘉這裡的各個官員,甄應嘉在金陵何等地位,他既念著與賈家的情,自然會助他一臂之力,不必他
代什麼,只需親自給林如海引見金陵大大小小的官員,他們便知道其中的意思了,不管是上面,還是下面,必然都不敢為難林如海。所謂人脈便是如此,即便林如海有心依靠自己的本事,但卻也不會對此拒之門外,畢竟他為官多年,最知道其中的門道,往往有一些官員外放後,因當地沒有絲毫人脈,屢次為人所難,不好大展身手。
較之京城,金陵魚龍混雜,常常罔顧國法,幾乎都是以甄家馬首是瞻,林如海若想好好做官,為百姓謀福祉,必須如此,清高、不屈的子在這裡完全無用,若真是一意孤行的話,不止害了自己,而且不能一展抱負,談什麼輔國治民。
鹽課御史是天下第一等肥缺,與鐵政一樣,一直都是一年一任,便是太祖知曉自己下江南導致甄家任上的虧空,為了讓甄家還上這筆銀子,額外照顧甄家最多也只讓其任了三年而已,如今甄家已不在鹽政上了,林如海當年能連任多年鹽課御史,未嘗不是因為他能屈能伸,而且識趣,懂得官場上的門道,最終就是死,也是死在任上。
從甄應嘉處出來,兩人都未坐轎,索步行回衙門,林如海向蘇黎笑道:“明
我便與人
接去了,待
接好了,咱們再一處吃酒,好敘敘往事,你看可好?”蘇黎搖頭道:“你有大好的前程,何必受我拖累?你今
難道沒有看出來,鮮少有人與我親近麼?京城已派人來查,且正在核查應天府賬務,若是挑出不是來,我的仕途便到了盡頭,你此時與我親近,豈不是落了到那時新來知府的顏面?”林如海莞爾一笑,道:“你說這話,將我們的
情置於何地?我和你結
,為的只是你這個人,以及你的人品本事,又不是你的品級家世,難道你有了難,或是即將有難,我竟要袖手旁觀不成?若真是如此,我也當不起你看重我了。你如今還是應天府的知府,新來的知府還不知道在哪裡呢,你怎麼就知道自己的仕途一定到了盡頭?”他當然不會告訴蘇黎宣康帝對自己的許諾,若是應天府的知府當真貪汙受賄,他坦然取而代之,心中並無絲毫愧疚,他太明白蘇黎的
子,知他不屑於此,雖不能十分確定他是否貪汙,但是仍然相信蘇黎,眼下只盼著京城來使早
查探明白。
蘇黎眼波一動,臉上浮現一絲笑容,既是欣然,又是,道:“到了這時候,你居然還願意相信我,且不為時事所困,有你一友,當不負平生。”林如海正
道:“話雖如此,但我與你好,也要醜話在前,你若無辜,我自然為你歡喜,你若是當真做了什麼不法之事,別怪我翻臉無情,大義滅親。我輩讀書人,求的是為國為民,可不是自己貪圖享樂,置百姓於不顧。你我二人之家彼此知
知底,既不曾缺衣,亦不曾少食,所謂金銀珠寶,不過都是黃白之物,富貴了不過多幾分
緻,終究沒什麼意思。”蘇黎哈哈一笑,笑畢,臉
十分嚴肅,道:“這才是你林如海,不負當初先生賜你表字為如海,蓋學海如林也,你若一心信我,而置其他於不顧,我卻也看輕你了。”說到這裡,他亦道:“你放心,就憑著咱們兩家的家業,已經是錦衣玉食,萬人所不及,縱然再多幾兩銀子,也不會有比如今更好的東西,我何必為了這些葬送自己的前程?你上任之後,勢必觸及應天府公務,若是京城來使詢問,你不必在意我,只管實話實說,我問心無愧,實不怕他人誣告,但是隻怕小人作祟,構陷於我不說,拿出一些不存在的證據。”蘇黎的臉
十分難看,相比於林家,蘇家行事難免高傲了些,親友又少,得罪了不少人,不似林家雖然子嗣不旺,卻聯姻於榮國府。榮國府行事雖過於張揚,但是與四王八公並甄家都是世
老親,無論何時都對林如海有所照應。即便林家與他們沒什麼來往,但不看僧面看佛面,到底因著賈家的緣故,對林如海額外照應些。
金陵因是舊都城,各家在此盤錯節,都有老宅族人,乃是最不容易為官之地,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自己如今的職位虎視眈眈。
林如海如何不知蘇黎所言,不由得嘆了一口氣,安道:“聖人雖仁厚慈和,但是英明神武,許多官員的人品都記在心裡,派來的官員我亦認得,且知道他們最是剛直不阿,只要你無辜,定然會還你一個公道。”蘇黎嘆道:“唯盼如此了。”說著,忽然笑道:“此時擔憂無濟於事,唯看天命罷了,你也別替我擔憂,倒是我年初得了一位千金,你若去我們家,可別忘了備禮。”林如海聽了忙道恭喜,笑曰:“放心,我給令千金備禮,明兒你見了我家的哥兒,少不得也得破費一二,我定然是不肯吃虧的。我如今只此一子,名喚林睿,已經兩歲半了,再過一年,我便要給他啟蒙了。”關於妙玉的身世只是他揣測而已,也不知道蘇黎之女是不是她。
蘇黎一聽,笑道:“更該恭喜你,有了這個哥兒,便是後繼有人了。不過我對此不甚在意,我家玉兒生得格外伶俐,你見了必定喜歡,臭小子有什麼好?還是女兒貼心些。”林如海一怔,道:“令千金也叫玉兒?”蘇黎笑道:“正是,小名青玉,她生於柳吐青之時,玉是無暇之寶,兼之賤內孃家姓柳,我便與她取了這個小名兒。怎麼?難道你家也有人叫玉兒不成?真真是不得了了,你也玉,我也玉,這個玉字,竟俗了。”林如海笑道:“殊不知大俗即大雅,生僻的字兒倒更顯詭譎,反不如這些俗名來得更雅緻。倒是也巧了,我如今雖無女兒,卻已經給女兒擬定了名字,名叫黛玉。”蘇黎唸了兩遍,不
拍案叫絕,道:“虧得是你,果然比我女兒的名字更顯得雅緻些。”林如海得意一笑,他的女兒自是值得世間最好的一切。
蘇黎子上來,忽道:“不行,我女兒的名字豈能遜
於令千金?我回去定然要好好翻翻書,給她取個出
的學名才是。”林如海暗笑,難道他不知道黛玉也是
名?既好好生撫養黛玉,自然也會給她取一大名,和兄弟一般,不分彼此。上輩子他雖將黛玉當作男兒教養,也令其讀書識字,但終究不夠豁達,竟未給她取一大名,至於幼子,因恐養不活,一直未取大名。
蘇黎忽然撫掌笑道:“有了,就叫妙兒,你看如何?”林如海一聽,頓時怔住了,難道蘇黎之女蘇青玉果然便是上輩子所見的女尼妙玉?妙玉似僧非僧,似俗非俗,說是女尼,卻是帶髮修行,又有丫鬟婆子服侍,處處都是大家小姐的氣派,若是她話,倒有幾分可能以俗家名字作為法名。
蘇黎大笑道:“就叫妙兒,蘇妙,將來你若不給令千金取個大名兒,我非笑話你不可。”一句話說得林如海也笑了,道:“你卻是看不到我的笑話,我早已給我女兒取好了大名。”蘇黎忙問叫什麼,非要比一比哪個名字更清雅,林如海卻閉口不言,經不過他追問,半方道:“等到那
,你自然知曉,何必急於一時?”蘇黎聽了,不
有些悻悻然。
蘇黎家住應天府,林如海亦住於此,兩人同回衙門,因知新官上任,原先的同知早已將家眷送走,空出了宅子,好與林如海夫婦居住。
林如海抵達金陵之後,也是收拾了一番,方去拜見甄應嘉。
兩人到了方分手,各自歸家,不料林如海回到家中卻得知賈帶林睿去蘇黎家拜見了。
兩家世,蘇黎與林如海本是一處讀書,但在賈
進門之前,蘇黎因喪父回鄉了,當年蘇黎高中狀元進翰林院之後,蘇夫人方又隨之進京,可巧賈
隨著林如海扶靈回鄉了,竟致錯過,不曾得見。蘇夫人原是姑蘇人氏,並非京城女子,如今賈
與其雖未見過,卻久聞其名,賈
亦從林如海處得知應天府知府名喚蘇黎,只不知道是否為自己的同窗好友,故她抵達應天府之時,便遞了帖子,前去拜會,得知兩家
情,竟留下了,晚間方回。
彼時林家上下皆已收拾妥當,夫相見,難免說起今
見聞。
賈先笑道:“今兒去了蘇家,見到了蘇家的小姐,才幾個月大,竟雪團兒似的,齊整非常,就是弱了些,家裡
都有大夫守著。”林睿坐在林如海懷裡,仰臉道:“妹妹愛哭。”林如海道:“睿兒
後要多照顧妹妹些,別讓妹妹哭。”林睿用力點頭,大聲應是,他也很喜歡蘇伯母家的小妹妹,溶哥哥璉哥哥安姐姐有好吃的好頑的都給自己,他也要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送給小妹妹。
想到這裡,林睿掙扎著要下去,林如海不知他想做什麼,忙放他到地上,便見他一溜煙似的跑向自己房裡,林如海和賈見狀,忙命
孃和丫頭好生看著。
待林睿走遠了,賈方又道:“有個和尚要化青玉出家,青玉就是蘇家的小姐,蘇大人和蘇夫人哪裡捨得,竟是不肯,已買了好幾個替身兒,只是都不中用,如今蘇夫人也愁得很,問我有沒有認識醫術高明的大夫,好給青玉瞧瞧。”林如海眼前一陣恍惚,似乎那妙玉便是自小多病,因買替身兒不中用,自己出了家方好些,身邊也帶著嬤嬤和丫頭服侍著,難道妙玉果然便是今
的青玉?
他之所以記得妙玉,一是源自蘇黎,二是妙玉身上隱約有些黛玉的影子。黛玉從小亦是多病,打從會吃飯便開始吃藥,不知道灌了多少苦汁子,原有大夫說了她是天生不足,但非絕症,好生調理,也有痊癒之機,沒料到三歲那年來了個癩頭和尚,非要化她去出家,又說不能見外姓親友,不能聽見哭聲,方可痊癒,偏生自己因捨不得女兒,素又最厭惡這些和尚道士,自是不肯,也未從之,難道女兒的苦難都源自她見了外姓親友,又經常悲泣?若是黛玉和妙玉一般出家,是不是說妙玉就是另一個黛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