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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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年除了薛家添一女名喚作寶釵外,賈赦膝下也添了一女,為姨娘所出,惜才一落草其生母便沒了,名隨著元,喚作。雖然賈母說把孫女養在跟前,但是竇夫人以才降世為由,笑說替賈母解憂,待知事了再送到賈母陪伴賈母解悶兒。

賈母素喜竇夫人,見尚在襁褓中的,白纖小,頓時默然,她喜愛孫兒孫女環繞膝下之樂,但還沒滿月,便是說話走路還得一二年工夫,留在自己房中也不能到自己跟前湊趣,且自己年紀大了,實沒神處處看著她,遂道:“到底是大太太,心裡著實為我好,既這麼著,你且先好生養著二丫頭罷,難道將來二丫頭出閣了,不回來孝順你這個做母親的?待她年紀大些再送到我跟前來,隨元學些東西,元年紀大了,針線功課都是極好的。”元一直都養在賈母跟前,與賈母最是親厚,可巧賈母說這話時亦在一旁,忙含笑上前,十分謙遜,道:“哪裡像祖母說得這樣好?不過是略看得過眼罷了。”竇夫人見她不過十歲上下年紀,生得修眉端鼻,貝齒櫻,實是少見的美人胎子,兼之衣飾華麗,神態莊重,倒比王夫人強好些,很有些氣度不凡,不負生於大年初一的良辰吉,說不得果然是有造化的也未可知。

因此竇夫人莞爾一笑,道:“元丫頭太謙遜了,老祖宗說你好,你便是好,何況老祖宗何嘗誇你了?原說的是實話。”不管賈母如何誇讚元,令效仿,只需她答應便好,不管怎麼說是他們大房的大姑娘,放在榮國府裡算什麼?故聽了賈母的話,又讚了元一回,竇夫人口內自然而然地又笑道:“聽老祖宗說的,丫頭才多大?等她出閣還得十來年呢,怕是該上學了,反倒是元丫頭先出了閣,如今竟是先商議璉兒的婚事才是正經,璉兒比元丫頭還大兩歲呢。”賈母一聽,也笑了,點頭道:“不錯,難為你記著,珠兒今年十四歲,璉兒今年也十二歲了,正該是說親的年紀,你和你們老爺可有什麼章程?”聽到這裡,元登時滿面飛紅,忙藉故下去了。

王夫人瞅著女兒的背影,眉梢眼角俱是滿意,元是有大造化的人,和老太爺生在同一不說,又是大年初一,便是和尚道士,也都說元的命格尊貴,賈政已和她商量了,打算再過幾年送元進宮去,說不得能博得一場潑天的富貴,哪能輕易許人令其出閣。

竇夫人看了王夫人一眼,不知賈政和她的打算,只隱約聽說賈政夫婦取中國子監祭酒李守忠的女兒李紈做兒媳,如今沒有告訴賈母,只等著賈珠今年南下‮試考‬,待考中了方好提親,此事半點風聲未曾出,不過是她兄弟在國子監上學,又和李守忠之弟李紈之叔有一點子情,方比別人消息靈通些,告訴了竇夫人,竇夫人笑回先前賈母所問,道:“老祖宗那年說姑太太答允了替我們璉兒留心,不知姑太太可還記得?總得先給姑太太去了信兒方好。”賈母登時記起賈所言,心裡也願意賈從中周旋,替賈璉做媒,再說一門好親,他們榮國府好多一門顯赫姻親,笑道:“哪能忘記,我記得你們說過兩送珠兒和璉兒南下‮試考‬去?他們去拜見姑媽姑父時不妨讓璉兒捎一封信給兒。”竇夫人早有此意,但仍舊恭維賈母道:“到底是老祖宗,想得比我們周全些。”王夫人口道:“何必捨近求遠?如今我孃家的鳳哥兒越發長進了,常來給老太太請安時,老太太也喜歡得很,我瞧著人才品貌倒配得過璉兒,又是親上做親。”賈璉今年十二歲,生得俊秀風,滿腹才華,雖比賈珠小兩歲,卻不比賈珠遜半分,在京城諸世家公子中,他雖不是一二等的人物,但身為榮國府二爺,姑爹有林如海,孃舅有李赫,繼母舅有竇晨,本人又非紈絝子弟,竟是頗有名聲,王子騰反倒更看重他了,原說另外給鳳姐擇親,可是挑三揀四,竟沒有一個基、門第、人品、才華都勝過賈璉的,因此請王夫人說合,只可惜賈母一直不鬆口,竇夫人更是勸住了賈赦,不肯應承。

王夫人年過三十後,越發覺得力不從心,一心盼著鳳姐進門好做個膀臂,因而時常接鳳姐過來,姊妹兄弟們竟都是一處長大的,鳳姐生得又著實出,不曾料到賈璉除了給賈母晨昏定省外,再不見蹤影,反倒是鳳姐心中十分願意。

見竇夫人哄得賈母合不攏嘴,王夫人暗歎,若有鳳姐在此,哪有竇夫人說話的餘地,比嘴甜心巧的功夫鳳姐比之竇夫人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不料王夫人話一出口,不等賈母說話,竇夫人便先笑道:“哎喲喲,二太太快別這麼說,聽聞王大人又升了官兒,我們璉兒如今白身無功於國,哪裡配得上王大人的千金?鳳哥兒固然是極好的,只是我們璉兒讀書用功得很,走的是文臣路子,我們想給他挑一門能在仕途上幫襯他的岳家,偏生王大人竟是武將,縱然位高權重,惜文武殊途,只得作罷了。因此還請二太太轉告王大人和王太太一聲,竟是給鳳哥兒另擇佳婿罷。”王夫人卻道:“雖說我哥哥不是文臣,但是我哥哥如今越發勝似先祖了,聖人極是看重他,論起權勢來,便是尋常文臣能人還不如我哥哥能幫襯璉兒的多呢!”竇夫人似笑非笑地道:“既然王大人這樣好,二太太怎麼單記掛著我們璉兒,反忘記了自己的親兒子?若說親上做親,我瞧輪不到我們璉兒,豈不是珠兒更好,年紀大兩歲,人也比璉兒穩重,璉兒就太淘氣了些。倒是我恍惚聽說二老爺和二太太選中了國子監祭酒李大人家的千金,既然二老爺和二太太尚且如此為珠兒著想,哪能怨我們婉拒王家的親事呢?”王夫人聽了,臉登時一變。

賈母覺得有些不對,問道:“珠兒已經擇了親?我怎麼不知道呢?”王夫人聽出了賈母言語中的不滿,忙辯解道:“哪裡的事兒,偏大太太這樣說。我們老爺心裡想著給珠兒擇親,只是珠兒還得南下‮試考‬,想等珠兒考中了,喜上加喜,再告訴老太太一聲,請老太太做主,若是瞧著好,便上門提親去,若是不好,再另擇別人。何況李家小姐今年不過十一歲,便是成親,也得好些年,因而並沒有說將出來。”賈母方收了幾分怒氣,責備道:“縱然如此,也該叫我知道。”王夫人陪笑道:“這不是還沒有影兒麼?人家還沒回音呢,若是這樣告訴老太太,後他們家不應,豈不是讓老太太空歡喜一場?因此便先擱置著了,誰知竟叫大太太曉得了,今說破,也不知道大太太是如何得知我們家的事情。”竇夫人目光轉,雖已成親多年,依舊風姿嫣然,況她比王夫人年輕好些,愈發覺得出挑了,笑道:“我何嘗留意過二太太家的事兒,不過是我兄弟去年才考中了舉人,又在國子監讀過書,不免知道些消息。”提起這個,賈母便覺得歡喜,暗想這一門親事極好,雖說竇家家世不顯,好歹父弟都有能為,竇大仁已是三品官了,其子更是中了舉人,遂笑道:“舅老爺是有本事的人,年紀輕輕就中了舉,雖說今年闈落了榜,然年紀還小呢,三年後金榜題名也未可知。璉兒如今讀書,那是他舅舅,平常叫他常去請教些功課,也好進益些。”竇夫人忙笑道:“老祖宗只管放心,就璉兒這麼一個外甥,我那兄弟還能不盡心?前兒還說璉兒的文章大有長進呢,璉兒雖不如珠兒,但我們老爺只盼著璉兒今年跟珠兒南下先試一試,有了經驗,下回更好些。”聽她這麼一說,王夫人面上頓時現出一絲笑意來。

竇夫人從賈母房中回來,命丫頭收拾自己院中的廂房給居住,這一番話說將出來,王夫人再不好提鳳姐和賈璉的親事了,誰不知道鳳姐和她這位姑媽最是親厚,若是這樣的媳婦進門,她哪裡會孝順自己這個婆婆,恐怕早恨不得搬到榮國府裡去孝順王夫人了。

鳳姐模樣標緻,言談利,心機深細,若不是她和王夫人親厚,又不識字,說不得竇夫人真真中意得很,只是可惜了。若是她識字,且明理懂事,即便是王夫人的內侄女她也願意,實在是鳳姐的才幹著實出,小小年紀便能看出幾分來了,竟是個脂粉隊裡的英豪。偏生她雖有學名,卻不曾上過學,竇夫人有心給賈璉挑個情投意合能一起詩作畫的媳婦,作為當家主母,單是有管家的才能不夠,須得有長遠的眼光,不能自高自大,罔顧國法人倫。

竇夫人眼光凌厲,自恃看人明白,經過這幾年見過鳳姐,早已瞧出鳳姐的心了,全然不把國法瞧在眼裡。聽說王夫人就是這樣的人物,私下放了不少利錢,也替人包攬官司,動輒幾千兩的進賬,侄女肖姑,竇夫人最怕鳳姐亦效仿於此。

至於王夫人放利錢幷包攬官司一事,她已經掌握了些證據,只等著時機到了,解決此事。賈赦是榮國府的一家之主,若由外人告發,少不得也有賈赦的不是。

竇夫人暗暗一嘆,她嫁妝簡薄,尚不肯如此,據說王夫人當年進門時帶來十里紅妝,雖然不如賈出閣時的風光體面,但是一般人十個也不如她一個,沒想到她尤為不足,竟貪婪至斯,一點兒不將國法家規放在眼裡。

賈赦原本覺得王子騰步步高昇,鮮有人及,有心答應這門親事,不想聽竇夫人這麼一說,登時覺得不妥,立時便閉口不語,再也不提賈璉的親事了。他自覺不如竇夫人和賈有眼光,何況還有李恂常接賈璉過去教導功課,可見便是給賈璉說親,也得經李家夫婦父子過目方好,李赫如今已經升為三品官了,封疆大吏,威風八面,賈赦心裡敬畏得很。

竇夫人正孃如何照料,便見賈璉施施然地過來請安,只見他面如傅粉,若塗脂,戴紫金冠,束白玉帶,越發顯得身材俊秀,容貌俊美,即便竇夫人見到,此時再見,仍忍不住一聲讚歎,滿京城裡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物了。

賈璉自幼啟蒙,少年用功,所見所觸除了賈赦,皆是才子居多,紈絝極少,故而雖生得美,卻不覺得浮誇,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斯文翩然的氣質,讓人覺得見之忘俗。

竇夫人忙叫到跟前噓寒問暖,賈璉看了孃懷裡的一眼,眼裡生出幾分好奇來,道:“這就是陳姨娘才生的妹妹?倒生得粉妝玉琢。”竇夫人笑道:“可不是,此後便住在我身邊了。”賈璉聞言一怔,隨即疑惑地道:“兒子記得前兒老祖宗說抱到跟前養活,怎麼母親又把妹妹帶回來了?不過,我倒覺得妹妹還是跟著母親的好,老祖宗年紀大了,哪裡能照應得周全,無非是扔給孃丫頭照料,偏生奴大欺主的多,母親不看著些兒,妹妹又小,口不能言,受欺負了不能說將出來,豈不是誤了妹妹?況我又要南下‮試考‬,將來又要上課,妹妹留在母親身邊,也能陪母親解悶兒,免得母親平時太寂寞了些。”對於竇夫人,賈璉心內著實,她沒進門前,饒是有賈疼愛自己,但是自己父親子不好,偶爾還得挨幾次打,自從母親進門後,管得父親服服帖帖,自己再也沒有捱過打,跟舅舅竇晨也學了不少東西,因此願意竇夫人撫養,倒不在意她是庶出。

在大戶人家,庶出的公子小姐地位遠不及嫡出,便是父母長輩也不在意,只管其吃穿便足矣,餘者皆不理會。何況又是婢子所出,陳姨娘只是叫著好聽罷了,仍是榮國府的家生奴婢,並沒有納妾文書。賈赦跟前姬妾雖多,各個都叫姨娘、姑娘,月錢也比尋常丫頭多,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一個是正經擺酒唱戲納進門的。

竇夫人聽了賈璉語氣裡的關切,心中自然歡喜,不枉自己這般疼他,遂笑道:“難為你記掛著我,我如今只盼著好生將你妹妹撫養長大,明兒說一門好親,世家貴族咱們不挑,單挑些穩重踏實知道上進又能幫襯你的,便是不幫襯你,好歹不給你惹禍。我也是想著老太太上了年紀,教不了你妹妹幾,怕被下面的奴才們挑唆壞了,故帶在身邊,等她年紀大了,子也定了,老太太若喜歡,再送到老太太跟前討老太太的歡心去。”雖說如今的孃是竇夫人親自挑選的,人品十分穩重可靠,但是賈母那裡常常人來人往,丫頭們又都是爭強好勝,她可不放心將放在賈母跟前,她還盼著將來給挑選個好人家,好和賈璉相互幫襯著呢。

賈璉聽了這話,笑道:“兒子如今知道上進了,過兩便和珠大哥一起南下,因此兒子愛護兄妹才好,哪能讓弟妹幫襯兒子。”竇夫人更覺滿意,長兄如父,理當如此,狠狠誇讚了賈璉幾句,方道:“行李都給你收拾好了,只等那邊有了消息,你們便去金陵。去的時候,替我和你父親給你姑媽姑父送一封信,還有送給他們的禮物。你們既去了金陵,少不得要去姑老爺家拜見,老宅久無人居,竟是住在姑老爺家我們才能放心,到了姑老爺家,你們兄弟兩個還能請教些功課。”說到賈和林如海,賈璉目,神間十分掛懷,道:“不知不覺姑媽隨著姑爹南下已經三年了,雖然常有書信往來,到底沒見到,不知姑媽姑爹和睿兄弟是否安好。”不過兩,王夫人亦已替賈珠收拾好行李了,派了好幾個積年的老家人跟隨,又有七八個小廝,端的用心之極,然而賈璉卻只帶了四個小廝並兩個老家人,一行人拜別祖母並父母,立即帶著家裡預備給林家的禮物,登船南下。

聽聞賈珠和賈璉都去金陵‮試考‬,並不似尋常世家子弟花錢捐功名,世人都頗讚歎,北靜王妃忙預備了些禮物,寫了書信,夾帶著趙安新近做的活計,託他們一併捎去。

許是因為林如海步步高昇的緣故,既為其義女,夫婦二人每年送禮進京時都有不少東西書信特特送給趙安,平常又有北靜王妃照應,自從趙安出孝後,常接她去家中頑耍,趙安外祖母家念著女兒對她也有所照應,綜合這幾家的心意,新進門的趙夫人雖說不喜趙安,倒不敢十分放肆,趙安的子還算過得去,只是終究比不得生母在世那樣自在。

趙安已經懂事了,身邊又有兩個北靜王妃送來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,故她五歲上便學做針線,行事沉穩,常念著北靜王妃同賈等人的恩德,每年做針線時,都揀其中最好的孝敬這二人,也從未忘記水溶並林睿兩個,扇套、荷包、香囊、汗巾子樣樣都送。

榮國府和北靜王府是世,賈璉等人自是忙不迭地應承下來。

代完送給林如海一家人的東西,趙安方別過北靜王妃,從北靜王府裡回家,才進門,未先回房,先去給繼母請安,不然去遲了一步,便得受半訓斥,反倒不美。

趙安年紀輕輕,已經明白繼母的厲害了。

彼時趙夫人正逗自己才滿一歲的兒子在屋內頑耍,聽聞趙安過來請安,頓時嗤笑了一聲,滿臉諷刺之,尖刻地道:“還記得自己是趙家的大姑娘?不是攀高枝兒去了麼?我還以為她長住在北靜王府裡了呢,不想竟然回來了。”趙夫人十七歲進門,原生得鮮花柳一般,十分美貌,極得趙旭喜愛,先生了一女婉兒,如今又生了趙旭唯一的嫡長子趙琳,自然是志得意滿,愈加恣意妄為,反將當初得趙安外祖母家的恩惠方嫁進趙家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,每回見到趙安從北靜王府、賈處得了什麼,她必定開口要來給自己的女兒,若是趙安略不捨,或者兩位教養嬤嬤婉拒,她便向趙旭哭訴,趙旭立時斥責長女,久而久之,賈送給趙安的東西幾乎都是送到北靜王府。

近兩年來趙夫人得不到那些平常輕易得不到的好東西,在外面雖假意極疼趙安,然回到家中卻少不得愈發苛刻她,三不五時地挑出不是來往趙旭跟前鬧一回。

因此說完這話,趙夫人懶懶地拂了一把鬢髮,倚著大紅閃金的靠枕,開口道:“讓她進來罷,免得我應得略慢一些兒,她明兒又往北靜王妃跟前告我的狀,說我的不是。讓我出來進去應酬時在眾人跟前抬不起頭來。”她說話乾脆利落,且聲音極大,遠遠地傳到門外趙安同兩位嬤嬤耳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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